Deflit‧白山豬文館

訓練場那巨大的牆……或者說是門，重重的闔上，沙塵們從縫隙中灑落，空蕩蕩的只留下REGR緩緩的朝訓練場出入口踏步。

「有點意外。」維兒雙手抱著胸倚在門旁。

「意外甚麼？」REGR機械式的轉向她。

「我以為你會幫助她活下來，沒想到最後只剩你。」

「妳是指芙嗎？我們只是個軍人，不能夾帶私人感情。」REGR斜眼看了一下，繼續前進。

「意思是……果然你對她是有感情的嗎？過去的記憶還有多少？」

「對於妳說的話理解不能，重新說明我剛剛的意思，我是指妳，妳對她帶有私情對吧。」

「並沒有。」維兒跟上腳步。

「那麼為何還教她武術呢？」

「那種情況不教她一些防身的反而異常吧。」

「那體術已經超過防身的範疇了。」

「……可能她悟性好吧。」

「總之，第一階段還沒結束，別大意了。」

「蛤？什麼意思？不是都死光了嗎？」她一臉疑惑，想抓住REGR問個清楚。

「也許正如妳所期望的吧，明天就會有答案，早點睡，晚安。」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訓練場，維兒皺著眉留在門後。

「……真會吊人胃口。」她憤怒的按一下手中的一個無線遙控器按鈕，訓練場的『牆』再次打開，外頭已經是夜晚，風沙已經停止，尼斯的光芒從縫隙流入，看起來相當優美。

「真是個好日子呢。」維兒挑眉，毫不遲疑的往沙漠中前進。

「嗚……」手臂的疼痛愈來愈強烈，菲妮的思考愈來愈亂，但為了求生，她必須盡快想出答案，是否有任何……活過下個白天的辦法。

夜晚的沙漠氣溫相當的低，但一到了白天那熾熱的陽光會穿透層層雲霧加熱整個荒漠，瞬間便能讓人熱暈厥，長期曝曬鐵定會熟的，就算活下來了很可能會因此得皮膚癌，紫外線甚麼的相當可怕，除此之外就是水源跟食物的問題了，放眼望去周遭沒有任何建築物，本以為至少能看到訓練場的外牆，但看來偽裝的很好，找不到它的所在。

『看來真如那男子所說，想活下去只有回歸部隊了。』不能指望那男的能救自己，因為從他的言行看來……跟著他走只會發生更糟的事。

話說周遭也沒半個食屍鬼的屍體呢，如果REGR真的有在這附近激戰，多少會留下幾個屍體吧，但完全沒有。

是被沙塵掩埋了嗎？

不太可能，因為自己驚醒時身上沒多少沙子，證明當時的風沙沒一會就停了……

『會不會太巧？』在自己暈厥的時候停下風沙，食屍鬼也停下攻擊。

可以理解為，風沙屬於非自然形成，食屍鬼們並非以掠食為目的而行動，依照REGR的說法是我方有動靜才會出現，算是保衛地盤嗎？然後自己昏迷被誤以為已死亡所以置之不理這樣。

如果說食屍鬼們的襲擊對基地其實沒有多大損害，那根本沒有必要建立個部隊去驚擾牠們，讓牠們安靜的自生自滅才是最好的選擇，為何還要大費周章的去殲滅牠們呢？

大概只能得出一個答案了。

「牠們在保護什麼東西……」食屍鬼們保護的東西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將那個東西破壞……或是取得，一定就能當做活下去的籌碼！

可是連REGR都辦不到的事，自己有辦法做到嗎？

『啪！』重重的打了自己的臉頰『只要能活下去，什麼事情都該嘗試！』

踉蹌的站起身，週圍搜索了沒多久便找到了遺落的刀子，雖然左手拿刀不太順手但不無小補，拿到刀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它到處在沙地上翻找。

花了一些時間，總算有了一點收穫「有了。」菲妮用刀子從沙子中翻出了一個黑色的東西。

單膝跪下，絕對不是因為它多尊貴，只是這樣比較好伸手拿起來端詳而已。

雖然夜色昏暗，但在尼斯的照耀下還是能看清楚模樣，這是個……迷你版的食屍鬼。

不論是黑色的鱗片還是那銳利的爪子都一模一樣，差異只在於大小，大約只有兩個手掌大，而這隻已經死了，全身癱軟在菲妮的手上軟呼呼的。

翻弄一下，可以看見牠的後腦勺有個洞口，看起來像是被子彈貫穿的痕跡，一定是REGR幹的，因為有槍的只有他了。

可對付這麼小隻的食屍鬼為何還需要用槍呢？就連菲妮也能輕易扭斷牠脖子吧。

有點於心不忍，溫柔的把牠埋回沙子裡去。

在附近持續的翻了翻，果不其然又找到了幾個屍體，詭異的是通通都是迷你版的食屍鬼。

此時菲妮有個猜想，如果她的猜想正確，那麼夜晚的確是最佳的進攻時機。

右臂的疼痛催促著她前進，沒有時間觀念的夜晚不知何時會結束，遇到下坡就滑行，上坡就手腳併用的爬，腦中一片空白，只想著前進。

「啊！」不小心跌了一跤，吃得滿臉沙，好險刀子沒有割傷她哪裡。

「咳、咳！」撐起身把沙子吐掉，摸了摸沙子，這沙似乎……有些溫暖？

菲妮回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腳印，發現原來已經默默走了好長遠的路程，這裡……想必就是她在找的地方了。

她開始用手猛挖，不用刀子是不想驚動到任何危險的東西，而且如果想得沒錯，並不會挖太久，因為食屍鬼們的爪子並不適合挖洞，牠們能從沙中竄出一定埋不深。

果不其然，沒一下子就摸到了軟軟的東西，她放輕力道輕輕撥開表面的沙，可以看見一群迷你食屍鬼正縮成一團呼呼大睡，而搶眼的是牠們圍繞的東西……是顆隱約發著紅光的球體，光線忽明忽暗，像是在呼吸一樣，而這紅光是有溫度的，讓菲妮像是在烤火一樣溫暖。

享受了一下這溫熱，她小心翼翼的不吵醒食屍鬼們，輕輕地摸索那顆球體，發現它是有根的！而且一直往後延伸，還摸到有分支……

這樣的球體不只一個，每個球體都有一群迷你食屍鬼抱團睡覺，而且每個球體都是相連的，就像是……一顆巨大樹木的根莖一樣。

如果說這些球體只是這棵樹木的根的末端，但樹幹肯定是在……

菲妮往前靠近，越過一個沙丘後差點被嚇到跌落一個巨大的沙坑，深不見底，而沙坑中間有個詭異的……生物？

像是一顆巨大的心臟，微弱的跳動，而心臟中還發著紅光，連接的動脈們通過了一個巨大風扇結構的中心，再不斷的分支插入沙坑的邊緣，把中心心臟撐了起來，而動脈分支的末端想必就是那些球體吧。

這是個甚麼樣的東西？那風扇又是……？扇葉直徑剛好與沙坑差不多大，可以聯想……這該不會是白天強烈風沙的真相吧？

所以這就是食屍鬼們在保護的東西嗎？

「把這破壞……就能回去了吧？」抓穩刀子，小心翼翼的踩在巨大血管上前進。

單手實在是很難平衡身體，走起來搖搖晃晃的，在深淵之上菲妮完全不敢低頭看。

「嗚！」腳滑了一下，差點摔下去，還好勉強穩住身體。

從沙坑邊緣到心臟的這段路程，她才走了三分之一而已，走得冷汗直流，抬頭一看……「糟糕。」遠方的天色已有些微光，再過不久太陽便會升起，時間相當的緊迫。

愈是緊張雙腳愈抖，腳一抖就忍不住低頭瞧，一低頭就不小心瞥見那深不見底的深淵，心裡不禁想這麼努力究竟是何必……

真想趕緊結束這一切。

在深淵之上走獨木橋，目標是殺死一個巨大的心臟，而周圍還有隨時會醒來的怪物們，這樣荒誕無稽的事情在過去菲妮是萬萬想不到的，但這一天的事情她一輩子都不會忘。

路已走到失神，直到她被一堵牆擋住去路才發現那並不是牆，而是那巨大的心臟，她已經走到終點了。

接下就是一刀把它刺穿！

老實說菲妮沒甚麼把握，這麼巨大的心臟挨這樣一刀究竟能造成多大損害？

不知道。

怎麼可能會知道。

所以就動手吧！

左手高舉，刀鋒落下，狠狠的把這心臟切開了一個口子。

心臟抖動了一下，但並沒有像她想像的一樣大噴血，看來是……失敗了。

瞬間心臟劇烈跳動，動脈們也劇烈的抽動起來，直接把菲妮拋飛到半空中，萬事休已……

時間彷彿靜止了，在半空中菲妮回顧了自己的一生，本來只是平凡無奇小女孩，自從遭遇了萬核能崩爆之後命懸一線，事隔兩年，本以為人生逐漸步入正軌，卻馬上面臨喪父之苦，還被冠上叛國罪名，被困在這不見天日的牢獄之中，好不容易爭取來了自由卻失去了右手，如今終究要死在這無人知曉的深淵中。

這時天色亮起，太陽彷彿宣告這旅程的終結般出現。

菲妮絕望了，如果猜想沒錯，這巨大心臟與食屍鬼們的行動能源便是來自陽光，烈日下食屍鬼會膨脹成卡車般的大小，而自己暈厥時或許剛好天色變暗，所以食屍鬼們便暫且撤退才因此活下來，而這心臟……

在陽光照射下開始猛地膨脹又收縮，被帶動的血液流經那巨大扇葉，扇葉緩緩地轉動起來，持續加速，沒一會兒就捲起了強烈的風沙，這是個生物機械風扇啊……目的是製造沙塵暴嗎？

不過這一切都無所謂了，菲妮往下墜落，不是摔死就是被扇葉切片。

「嗚！」

忽然一個東西猛力撞擊在半空中的菲妮，她在拉扯下被帶離深淵之上，轉眼就被扔在沙地上。

「真是亂來啊……」維兒拍了拍沾上沙塵的雙手，露出了『真受不了妳』的表情。

「諾！」像是看到救星般，下意識地就衝上前單手擁抱。

「明明直接回來就好了，竟做這多餘的事……」對於自己仍受到對方的信任，維兒不禁流下眼淚，心中的悔恨藏不住，她摸摸菲妮的頭，輕輕地推開對方「對不起，害妳受苦了。」

「……」她淚眼汪汪的看著這猶如姐姐的存在，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人之前可是狠心的背叛自己，讓自己處於現在的境地，頓時五味雜陳「妳怎麼會在這裡？」

查覺到對方的神色轉變，維兒苦笑「出來看看，發現妳的足跡便追上來了，能活下來就表示妳已經通過測驗，我們直接回去吧。」

風沙刮呀刮，菲妮沉默不語。

「……我不求妳原諒我，但我們再不走，食屍鬼們就要醒了。」她伸手示好。

「……我要怎麼知道……我跟妳回去後……面對的不是死刑？」

「……」

「妳能保證嗎？」

「我保證。」

「我……很想相信。」

「如果是這樣，我就不必救妳了，拜託……快跟我走吧。」維兒有些急了，想伸手去捉她的手腕，但這舉動反而刺激到了對方。

「如果越獄會失敗，一開始就不要帶上我啊！」手一扭閃過。

「……」在半空中的手默默地放下，維兒無法反駁，畢竟自己的確做了相當傷人的事情。

周邊的沙地竄動著，沙子像湧泉般凸起，隨後幾隻食屍鬼掙扎地冒出來，能逃走的退路逐漸消失。

有幾隻食屍鬼實在是靠得太近，維兒來不及閃躲「糟……」結果被狠狠地撞下深淵。

「諾！」見狀，菲妮驚慌地呼喊。

但她沒時間關心別人了，如何逃出這裡才是眼下的課題。

太陽逐漸上升，隨著日照的增強，食屍鬼們愈來愈多，皮膚上燒灼的感覺也愈發強烈，甚至右臂的斷面似乎要熟了。

「嗚啊！」巨大風扇的轉速似乎突飛猛進，菲妮被吹飛起來，整個人在半空中轉圈無法控制，這下大概是要摔死了吧。

在空中，菲妮瞥見了像垃圾一樣飛舞的維兒，看起來是暈過去了，生死交關中她不假思索便試圖靠近她，風沙刮得全身刺痛，傷口黏了不少沙子，但菲妮還是執意的伸長手臂。

運氣不好，陽光從維兒後方直射，逆光令菲妮雙眼無法直視，左手無法精確地捉住她。

這樣下去……真的會死的。

她無法眼睜睜看著維兒在昏厥之中毫無抵抗的墜落，她相信只要自己叫醒對方，維兒一定有辦法安全著陸，橫了心，菲妮睜開雙眼直視，儘管陽光與沙塵刺得眼球不斷哀嚎，視神經們彷彿都要燒起來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勾到了她的手指，猛力一拉，緊緊的抱住彷彿不會再放開。

兩人在狂風中持續飛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