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flit‧白山豬文館

這裡說安靜很安靜，但其實充滿著翻書、寫字、擦拭等讀書時會發出的聲音，甚至偶爾會有白目在講電話，不過基本上大多數的聲音都可以令人接受，因為大家都帶著耳機。

　　每個人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一個座位就有一個螢幕和一台DVD撥放器，每個座位之間用格板隔開，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數位學習空間。

　　解雅婷是這裡的補習生，因為對於自己所念的大學有些不滿足，所以想去考轉學考，因此才會在這裡出現，基本上在這空間內的人都是這樣的。

　　她每個星期二與四都會來，因為自己是半路才補習的，所以有很多東西都要補上課，很辛苦，但這也是應該要付出的勞力，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寫筆記寫到一半，忽然像是意會到了什麼，按下暫停，然後放下耳機起身離開，走出了房間，正霖也跟了出去。

　　他跟著解雅婷走在走廊上，最後走至一扇門前，雅婷徐徐進入，而正霖也正打算進去的時候，畫面忽然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我…要上廁所…』雅婷的聲音再度從正霖的腦裡傳來，一片尷尬。

　　原來是雅婷隔絕了正霖關於這段回憶的連繫，嗯…正常正常…這種事當然不能給別人看見，稍等了一會兒，畫面恢復原狀，雅婷從廁所裡走了出來，正霖仔細的確認了門上的標示牌，然後緩緩的跟著她走回數位學習室。

　　雅婷悄悄的推開門，試著盡量不發出太大的聲響影響到他人學習，而就在她緩緩將門推開時，忽然一股力量將門拉開！有人從裡面迅速的走出來，嚇到了雅婷，途中還差點迎面撞上，她就差點撲在這個人的懷裡。

　　「不好意思…」青年輕聲道，身高普普，但雅婷只高到他的肩膀，身材看起來是很健康卻不怎麼運動的纖細體格，正霖認得出來，他就是羽澄。

　　「嗯…沒關係…」雅婷看也不看一眼，便迅速的後退一小步讓路。

　　羽澄靈巧的側身閃過她並快步的走向廁所，似乎很緊急？

　　雅婷沒有去在乎，這時對她而言羽澄只不過是眾多學生之中平凡無奇的一個，所以雅婷只是安靜的坐下來繼續念書，沒有甚麼特別的想法與反應。

　　「咦？」 在按下播放的時候，螢幕卻一直是黑屏。

　　不管按什麼鍵都一樣，雅婷緊張的檢查遙控器的電池…DVD的線路…螢幕的開關等…但就是找不出原因「怎麼辦…？」悄悄細語著。

　　雅婷心想，這教學片才看了三分之一，筆記也才寫到一半，這間教室的座位也座滿了，如果這台DVD或螢幕故障…那今天的進度就要延後了…如果可以，當然不想耽擱太多課程，但是這種狀況該怎麼辦呢？找外面的人來…他們會弄好嗎？會吵到其他人讀書吧…算了…不管了！

　　正當雅婷想起身，卻忽然有兩隻手從自己後面伸了過來，穿過脖子的左右邊，一手壓在桌子 上，一手拿起了搖控器端詳著「我幫妳看看…」

　　是羽澄，看來從廁所回來了，他現在就維持著這個姿勢一邊研究每個按鍵的功能，一邊測試DVD對這遙控器的反應。

　　雅婷則是傻住，對於這男生的行為有點不解，怎麼這麼大膽的這樣做？羽澄的胸膛就在自己後腦勺的後方一點點，可以感受到對方的溫度與氣味緩緩暈染開來，這讓她有些手足無措，畢竟這是自己第一次這麼接近一個男生。

　　正霖在一旁偷笑著，一副在看八卦的態度。

　　雅婷不知道自己該有甚麼反應，不斷思考著這算不算騷擾…但自己偏偏又沒有感到不舒服，可以感受到對方沒有惡意，面對這樣的關心她並不討厭，所以…只好任由這位好心人士的拔刀相助了。

　　羽澄仍然不斷試著按鈕，然後不時伸手按著DVD撥放器與螢幕，畫面仍是一片黑。

　　而在他身下的雅婷，透過螢幕反射望著這突然熱心的男孩子，普通長相，斯文斯文的，總覺得有些熟悉，卻又不知在哪見過。

　　最後，螢幕重回光明，雖然影片的停止點有些不同，但還是恢復原狀了，輕聲道謝後，羽澄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雅婷也繼續讀書。

　　接著便是一段漫長的時間，什麼事都沒發生的到了離開補習班的時候。

　　大家各自步出這棟房子，騎機車的騎機車、走路的走路…在這漆黑的夜晚，每個人都有自己該去的地方。

　　「妳要怎麼回家？妳有機車嗎？」正霖也緩緩走出，看著夢中的雅婷收拾著筆記。

　　『通常是走路回宿舍…有點遠…』腦中的聲音微弱的迴盪著。

　　「這樣不是很危險嗎？」正霖望著踏出補習班的雅婷。

　　『…』

　　雅婷稍微深呼吸著這夜裡清涼的空氣，稍微放鬆一下自己，然後望著星空，準備啟程回家，當自己要踏出第一步時，身後有人叫住了她。

　　「那個…妳叫解雅婷…我沒記錯吧？」羽澄背著後背式背包，憨笑的看著她的眼睛。

　　「嗯…你怎麼知道？」雅婷回頭看著這位陌生人，沒什麼表情，心裡多的是防衛，想說這個人不知道有甚麼意圖…或許是變態？

　　「就…自我介紹的時候就知道了…因為班上只有三個女生，所以很容易記起來。」他說話有些結結巴巴的。

　　一時之間，雅婷沒有會意過來，後來才想到，原來，他是自己的同班同學，而羽澄所提的事情是指開學第一天的自我介紹。

　　「喔…是喔…對不起…我不認得你耶…」雅婷心虛的笑一笑，心想難怪有點眼熟。

　　「嗯…沒關係…」他突然不知該如何接下下一句話，看來是個不擅常聊天的類型。

　　原本雅婷想就這樣走人了，但想一想，覺得對方都知道自己的名字，而自己卻不清楚對方的來歷，似乎很不禮貌？加上剛剛他的熱心幫忙，也降低了自己心中對他的防備。

　　「那…不好意思…你叫什麼名字呀？」她禮貌的笑著。

　　「喔…我叫賴羽澄…嗯…妳好…」羽澄突然彆扭了起來，手放在口袋裡彷彿摸著什麼。

　　「嗯…那…沒事我就先走囉…再見！」雅婷起步離開，右手揮揮便走向沉重的柏油路上，街道的寂靜正緩緩將她吞噬著。

　　「等等…那個…妳是走路回宿舍嗎？」突然的一句話，止住了腳步，兩人四目相望。

　　「嗯。」這個問題讓雅婷有點戒備，畢竟自己是走很遠的路回宿舍，這種事必須小心的不讓其他人知道才行…不過…面對羽澄，最後還是說溜嘴了。

　　「會很遠嗎？」他緊張的走向自己的機車旁，是個很樸實的機種…車齡至少有十年了吧…有點破舊。

　　「怎麼了？」雅婷很想趕快回家，不想繼續跟這個人打轉。

　　「這麼晚，一個人走回去很危險。」這次羽澄的語氣相當的肯定，似乎話中的意思相當單純，並沒有不軌的意圖。

　　「…」雅婷沒辦法反駁，只是發愣的看著羽澄發動125的機車騎到自己的面前。

　　「要我載妳回去嗎？現在已經十點多了…」他眼神有點驚慌的四處打轉，似乎自己也不確定自己在做什麼。

　　「嗯…可是…安全帽…」

　　「應該…沒關係吧…這麼晚，不會有警察的。」沒錯，這裡就是這麼一個地方，超過八點就幾乎沒什麼人出沒，到了深夜的街上更是猶如死城，這樣的環境，雅婷若持續每次都獨自一人走回家，遲早會出事的。

　　「不是…我是說你的安全帽…還沒戴…」

　　「啊！」羽澄緊張的摸了自己的頭，然後急急忙忙地拿出安全帽戴上，此時雅婷不禁竊笑，稍微卸下了一些心防。

　　折騰了一下子，總算都準備好了，於是…羽澄再度邀請她上車。

　　「那就…謝謝你囉…」雅婷有些擔心，但還是小心翼翼的上了後座，抓著後面的安全桿，搭乘著人生第一次給男生接送回宿舍的旅途。

　　「羽澄他很主動嘛…」正霖趴在機車頭前看著駕駛。

　　『是呀…不過這並不是他做過最大膽的事情…』

　　羽澄騎上路，時速不敢太高，或許是為了增加雅婷的安全感吧！總之，他依照雅婷的指示以及自己的經驗前進著，而正霖與機車並肩飄著，悠閒的望著這個安靜又陌生的城市。

　　「這整個過程…我今晚看的完嗎？」正霖意識到這裡是夢境，有點擔心自己是不是在道場裡『睡過頭』了。

　　『嗯…雖然夢裡的時間感不一樣，但我還是稍微加速好了…真是不好意思。』

　　此時，機車經過了一個小小的巷口，那裡的紅綠燈不負責任的閃爍，街燈只是蠟黃的照在一旁，羽澄小心翼翼的騎車晃了過去，穿越到了對面，而正霖的雙眼，望著一個地方，是個小巷子，裡頭站著一個青年，身邊有許多野貓圍繞著，他正望著這邊似乎正在思索著什麼，然後…


　　他看向正霖…然後笑了…


　　正霖並不以為意，因為自己正與雅婷們並肩，也許只是恰好對上眼，而且這個青年他認得，是警官給他的資料裡『第一個鬼牌人嫌疑犯──廖亦辰』，正霖看過照片，那髮型、打扮都相當符合，一眼便認了出來。

　　「是原本打算在今夜就在這裡劫殺解雅婷嗎？…」正霖嘀咕著。

　　『什麼？』疑問在腦裡回響著。

　　「不…沒事…」

　　這路上雅婷和羽澄相當安靜，沒有說話，到達目的地後兩人也只是簡短的寒喧一下便道別了，畫面瞬間拉到隔天早上。

　　雅婷正辛辛苦苦的從外宿處走進學校，緩緩踏入人煙稀少的校區，因為現在對大學生而言還不到上課時間，校內安安靜靜，只有少數用功或無聊的學生會在這時進教室，而她會這麼早到，完全是因為要從宿舍走至這邊有段時間，而自己還抓不準這時間關係，所以比預期的早到了不少，但其實也才提早了不過二十幾分鐘罷了。

　　微風徐徐，雅婷喘著氣，心底突然深深覺得…如果有人願意接送自己上下課就好了。

　　走進些微喧鬧的教室，為了搶奪離老師較遠的位子而早到的同學彼此談笑著，稍微注視了一下剛進教室的她便繼續自己的話題，雅婷只是悄悄的選定自己的位子後東張西望了一下，思考一陣子，然後走到了一個正望著桌子發呆的青年旁邊。

　　「嗯…你是賴羽澄吧…？」她不太確定，因為自己並不擅長認人。

　　「嗯，對啊，怎麼了？」羽澄被這突如其來的對話嚇了一跳，臉迅速的往上一抬。

　　「對不起，我不太會認人…那個…我昨晚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難怪我對你特別眼熟…」桌子微微晃動，雅婷些微靠上羽澄的桌緣，雙腳則踩在他桌腳的橫樑上，這對身軀嬌小的她易如反掌。

　　「…因為是同班同學呀…」他一時之間不知該說甚麼。

　　「不是…是因為你在自我介紹那天…說你的興趣是寫小說。」露出微甜的笑容，寫上那不知算不算是羞澀的表情「…我也很喜歡寫小說，所以…當然會特別注意…那個…」

　　「同好…」羽澄小聲的補了一句。

　　「嗯，對！」雅婷緊張的笑了幾聲，突然無法接下這個對話。

　　他對於同好的出現似乎也相當的興奮，網路上好遇，但在現實社會能遇到創作的知心更是不可求，自然難掩心中的雀躍，兩人便在這有點尷尬又有點熱絡的奇妙氛圍聊到上課，事後雙方很彆扭的互換了各自的MSN(註一)後成為了好朋友，無話不聊，羽澄也很親切的願意每天載她上下課，相當紳士(？)。

　　隨著時間的推磨，兩人彼此的友善，也逐漸轉為好感，最後透明的曖昧泡泡也成了令人退避三舍的粉紅泡泡，相戀起來似乎不輸給小說裡的濃情密意，因此，羽澄成了這班上第一位死會的人，也是搶走班上三分之一個女孩的兇手。

　　「在一起的過程呢？怎麼用旁白掩飾過去了？」正霖賊兮兮的看著雅婷和羽澄坐在一起上課小小的嬉鬧，而他們身後坐著一個青年，那是廖亦辰。

　　『為了節省時間啊…怕你睡過頭…』腦海裡輕輕笑著，畫面迅速移轉。

　　「小解解，這周末我們出去玩吧！」羽澄騎著機車在安全帽裡高聲呼喊著，疾風呼嘯著衣角顫抖。

　　「好呀！可是要去哪裡呢？」雅婷環抱著他的腰部坐在後方，氣流不斷在指間周旋，髮絲飛舞著。

　　「不知道！可是我想和妳一起旅行！」這聲音似乎在宣示著甚麼，雅婷沒有回話，只是在高速拂過的風中閉上雙眼微笑，而羽澄的腰悄悄地收緊了一些。


註一：一個即時聊天互動平台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