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傀儡的頭碎裂了，尖刺拳套也跟著瓦解，傀儡頓時全身癱軟臥倒在地，但失去行動力的它，仍然依著先前的衝刺力道向前狂奔，不斷的滑行著，而正霖依然騎在它的背上。
四周的商品們正迅速後退，其它的傀儡們想追上卻都被丟在後頭，而堵在前面的只是淪為被撞飛的命運。
「天啊……這也太快了吧……怎麼還不停？」緊抓著坦克的背部，深怕被甩出去，但沒多久正霖發現大難臨頭了……
望著衝刺的方向，是個玻璃圍牆！
正霖想起來了，這大賣場有個噴水池，這噴水池是由B1直通到二樓的，而這玻璃圍牆就是一樓的觀望台，可以看樓下美食街、噴水池還有天窗外的風景。
此時的噴水池，正因透過玻璃天幕灑下的微光而皎潔美麗，可惜此時不是欣賞的時機。
雖然不確定，但正霖知道血丑就在那裏。
『啪！』玻璃碎裂，雙手護頭的他可以感受到自己正在下墜，然後，很快的，下墜停止了，全身撞上坦克的背部，而坦克早被自己的重量壓得粉碎。
從灰燼之中爬起身，正霖覺得自己的肋骨又斷了一根，渾身疼痛的拍拍身子，望著噴水池的高處……是血丑，他坐在一顆大球上，手裡拿著一個玩具傀儡，全身因為微光更顯得鮮紅。
此時天幕的玻璃因下雨而噠噠作響，他才想起外面正在傾盆大雨。
「唷！你決定要加入我們這裡了嗎？呀哈哈哈……」血丑的表情怪異，似笑非笑，這異樣不是第一次，剛剛與傀儡們的大戰時，血丑忽然很安靜，這很反常。
「正好相反，我決定篡位了。」正霖故做平常的繞著噴水池散步，灰塵沿路散落。
「還在耍嘴皮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身體的狀況，如果你真衝上來要來殺我……大概會摔死吧！呀哈哈哈……」
『咻！』一顆子彈從血丑的耳邊掠過。
「不是很好笑喔！你是不是忘了我會玩槍？」槍口冒著煙，此時正霖手裡的雙槍在黑暗裡顯得明亮。
「你……不要太超過了……」血丑悶聲，噴水池的水似乎也逐漸染紅。
「抗壓力這麼弱，之前不是都很沉得住氣跟我鬥嘴嗎？」
忽然水又清澈了。
「說的也是，真奇怪呀……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有點生氣，好像沒什麼心情開玩笑，只要看你在這我就覺得好生氣……算了！我們來聊些別的吧！」血丑手裡的玩具傀儡開始跳著舞。
「說實話，我不是很喜歡聊天……」
「真的嗎？我覺得我們很像呢，我很喜歡聊天呀！你一定也很喜歡，只是怕生吧？對吧？嘻嘻嘻嘻……」
「我很不贊同我們相似這件事，你知道嗎？我很成熟，你很幼稚。」噴水池反射的藍光映照在正霖冷漠的臉龐，一支榴彈砲出現在他的肩上「你還是趕快投胎重練吧！」
『碰！』
碎石飛濺，噴水池狠狠的少了一截，水花從四處灑落。
但從煙塵中可以看見，血丑依然無事，仍坐在那滑稽的球上，只是他手中的玩具傀儡的手裡多了一個東西，飛盤？
「你知不知道這樣很沒禮貌？算了，大人不記小人過嘛！呀哈哈哈……還有，我一開始不就說了嗎？我們相似的原因……」血丑底下的球發出紅光，如血月般照亮整個空間，然後血水順著噴水池傾洩而下。
「！？」望著鮮紅的液體逐漸覆蓋整個噴水池溢出，正霖緊張的握著刀柄。
「想不起來嗎？是因為……」一隻隻的人偶從血水裡浮出，不知不覺鮮紅液體已流滿整層樓的地面了，而離正霖最近的人偶裂開嘴，說「我們都很特別呀！」
「呀哈哈哈哈！！！去吧！我的奴僕們……」眾人偶如飢餓的殭屍般竄上。
「你是不是忘記，我剛剛是怎麼殺過來的？」對於這種陣仗，正霖似乎已經習慣了，只管衝上噴水池，丟下滿山滿谷的人偶們。
「我記得呀！嘻嘻嘻……」
「那就別再用這種玩具來阻止我。」一隻人偶從噴水池中段的血水中浮出，擋住他的去路。
正霖順勢的揮刀，刀刃橫斬便要取下對方的首級，忽然……
人偶的臉……身體……產生了變化，鼓脹了起來，一個形體浮現，變成了『人』……
沒多久，一位綁著公主頭的女孩子取代了人偶，她穿著白色短T，配上一件輕薄的粉紅色背心，還外加一件不符合尺寸的大外套，下半身則是穿著牛仔短褲，露出纖細的大腿…
是學妹。
我很喜歡這張圖唷！
「！」正霖急踩剎車，刀刃正好停在女孩的頸部旁。
正要懷疑這是血丑弄出來唬人的東西時，她卻開口了「救救我……」學妹哭了，眼淚順著雪白的肌膚滑下，雙手緩緩朝正霖的脖子伸去。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的他一躍而下，想起了偉博……他死前也是這種狀況。
「呀哈哈哈哈……下不了手？嗯？你不是死神嗎？呀哈哈哈……」隨著血丑的笑聲，每個人偶都變成了人形，全都是鬼牌人的犧牲者。
赤元、神射俊、偉博的妹妹、公車上的老伯伯、菜鳥警察、偉博的父母、武器店的老頭與大叔……等等許多面孔，有些似曾相似有些沒見過，但全都是鬼牌人的獵物。
「你們……」正霖佇立在原地，努力理解現在的狀況。
「救救我……」
「救救我……」
「請你救救我……」
「拜託……」
「好難受……」
每個人一邊呻吟著，一邊緩緩朝他靠近，現在……這些人偶更像殭屍了。
「你實現諾言了，正霖，你在我送醫的時候許下了諾言，你達成了，我又輸了一次，因為我讓我妹失望了……我為我妹許下的誓言並沒有達成……」
正霖想起偉博的遭遇，也想起當時自己的選擇，於是揮出了蒼雨袸「這種下三濫的絕招你也使得出來……血丑，你完蛋了。」
「下三濫嗎？我只是要告訴你，你的敵人是誰……嘻嘻嘻嘻……」
『下手，是對他們的慈悲。』他不斷這樣告訴自己，一個跨步，找個目標便要腰斬下去。
「是你……殺了我的兒子嗎？」刀尖停在這位婦人的腰前。
「你是……」定睛一看，是偉博的媽媽，她身後的則是另尊。
這一遲疑，一雙手忽然掐住了他的脖子，一瞬間，眾人偶一擁而上，一隻一隻往他身上又咬又掐，疼痛瞬間崩潰，正霖的身體失去了控制。
『天曉得他們是不是真的本尊……』岳輝碎碎念，而雅婷則是在一旁摀著雙眼。
「試試看……」揮了幾拳推開，隨手抓了一個人，閃出微弱的藍光。
正霖試著與人偶同步，透過夢境聯繫，他的意識隨即滑入人偶之內，裡頭有個孤獨的靈魂，曾經害怕死亡，曾經為了逃避命運出賣自己，原本相信未來自己可以一樣活得很好，可以欺騙自己還活著，只要付出一點點代價……一點點……
只要成為血丑的一部分……
但一切都變調了，不是契約出問題，是靈魂出了問題，這生命再也無法欺騙自己還活著，失去了味覺……觸覺……視覺……聽覺和身體的主導權，一切都被掌控著，每天度過虛假的自由，失去真正靈魂，外面的世界不再真實，對自己的存在感到疑惑，懷疑這一切都是假的，然後……開始期待著改變……
『結束就是最突然的改變，而死亡就像一個橡皮擦，把過往的所有事物都擦掉了，使一切都重生，有如白紙般重新來過。』這聲音又出現，而且更近，卻分析不出到底是誰在說話。
他們想要死亡。
一瞬間，正霖明白了這一切，發藍光的手抽離人偶，光線緩緩轉弱，他的思緒混亂。
「沒時間了……」偉博細聲細語，在雨聲的敲打下正霖並沒有聽見。
殺死對方似乎是唯一的正解，但感受到了那種痛苦與可憐，正霖反而下不了手……心裡，竟然想著如何讓他們脫離血丑的控制。
人類就是這樣矛盾的生物，一開始看不清真相，一直做錯誤的決定，而看清真相後，明明知道正確的做法，卻開始懷疑眼前的答案，最後又把真相給弄混了，到底真相是什麼？
「你沒有救我……」神射俊面露苦色的從背後抓住了他，緊緊的掐著正霖的脖子。
使著蠻力掙脫，正霖喘著氣往後退。
『到底怎麼樣才是救他們？他們本來是無辜的，我有權力這樣剝奪他們的生命嗎？』心裡不斷思考著突如其來的疑問，擦拭著抹不掉的問號。
不知不覺退到了牆壁，背貼著水泥牆，正霖望著不斷靠近的人偶們。
『為什麼不殺了他們啊？』岳輝氣得跳腳。
『因為……他認為那是另一種自以為是的想法……』雅婷閉著眼感受著。
『吼……』急得跳腳。
知道該怎麼做，心卻遲遲狠不下去，正霖冒起了冷汗。
人偶群中，有個人緩緩走了出來，是學妹。
她幽幽的望著正霖，腹部流著死亡時的血「你為什麼要來這裡呢？學長……」
「……原本我很清楚，但現在我不知道了。」
她愈走愈近「那你為什麼要待在這裡呢？」
「？」
「你知道嗎？這大外套好暖和……我很喜歡。」一邊說著，女孩的雙眼卻閃著淚光「還有……那天的回憶……我不會忘記。」
「妳……」
「我死了，可是我在這裡，但我不希望你在這裡……你贏不過血丑的。」少女伸出帶著血水的手，按在正霖的胸膛。
「我……」
「學長，我喜歡你。」女孩輕輕的將雙唇貼上正霖的嘴唇。
靜止的時間過去了，學妹緩緩的退後，淚眼汪汪的望著對方，但他只是無言。
「你會原諒我嗎？」說完，他的臉色瞬白，眼睛失去神色，有個黑點從太陽穴的中間冒出，化為一個五元硬幣大的圓後流出了紅黑色的血液，而左半邊的臉早已潰爛大半……
「學長，快逃吧……」
「嗚！」一把銀色小短刀刺進了正霖的腹部，鮮血馬上沿著刀緣流出，沾到了學妹的手上。
女孩的眼淚馬上潰堤，反手握刀，眼看就要再來一記刺擊。
正霖痛的跪了下來，意識開始模糊，抬頭望著閃著銀光的刀刃，慢慢的拉成一束淒美的光線……劃下。
「求你快逃……」
雖然變成這個樣子，但偉博的身體還在動，雙手朝正霖的脖子伸，作勢要掐死他！
人偶裝正緩緩的穿在他身上。
原來他早就被血丑殺死了……
刀尖滑入了正霖的肩膀，只剩刀柄露在外面，在此刻，正霖與女孩的靈魂，產生了些微的聯結……彷彿自己進入了她的體內……她的內心……
那每天鎖定心儀對象動態消息的心情……
那每天胡思亂想與對方幸福模樣的滋味……
那每天猜測對方心意的不安與瘋狂……
那努力將對方約出來的千錘百鍊的勇氣……
那千方百計找機會親近學長的美人心機……
一切完完整整的傳達到了他的心裡，此時他懂了。
死亡，大外套不會是暖的。
死亡，回憶卻永遠活著。
死亡，絕不會是這個模樣，至少不會在這裡。
所以一切重要的是心！
但已經太遲了，正霖望著逐漸模糊的風景，人偶們一個個消失在視線之中，而自己的身體倒落在充滿血水的地上。
無力的他望著血丑緩緩的靠近。
「夢堂，很痛苦嗎？放心……在沒多久就會結束了……嘻嘻嘻嘻……」雖然很想起身給他致命一擊，但正霖心底清楚的知道，這次真的沒戲唱了。
「告訴我……為什麼……你可以無視死神的規則？」一邊咳著血，他痛苦的問著。
「你的眼神充滿絕望耶！看來是放棄囉？呀哈哈哈……嘻嘻……好吧！看在你這麼用心陪我玩的份上，偷偷告訴你好了，嘻嘻嘻……」血丑坐的球慢慢被壓扁，使他靠正霖更近一點「你看我的白手杖記號。」
正霖吃力的動著即將失去功用的雙眼，看向血丑的手心，那白手杖的記號形狀跟自己的差不多，唯一不一樣的地方，就是顏色。
血丑的白手杖，是紅色的！
「怎……麼會？」不可置信的瞪著雙眼。
「這就是原因，因為我不全然算是個死神，嘻嘻嘻嘻……」
眼前一片黑了，所有感官中只剩下聽覺還隱隱約約的傳來血丑的笑聲，這樣的死法……真是爛透了……
但該來的還是會來，正霖沒辦法抗拒什麼，只能接受，雖然不可能清楚的知道，但他很明確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停止了。
40-2篇
敬請期待
留言列表
空白世界系列 (3)
{{ article.titl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