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flit‧白山豬文館

正霖很清楚這場競賽自己是輸定了，畢竟偉博的實力他和赤元都曾經領教過，雖不是與他比賽，但可是坐在後座眼睜睜的看著他在高速公路逆向躲避警車的追緝。

　　不誇張，真的不誇張，這種好萊塢情節讓這兩人消耗了不少塑膠袋。

　　所以現在正霖仍緊咬著偉博的車尾，完全是對方為了增加這競賽可看性而放水的關係，正霖沒有不開心，只是有些懊惱，因為他希望偉博能使出真正的實力。

　　兩輛車彷彿要劃開地球似的高速穿越許多街口，夜裡車燈留下的殘影拉出了許多美麗線條，照亮了路旁的雜草、街友和貓狗，在駕駛座的兩人就算想認真看，也未必看得清楚窗外的景致了，在這暗路上，除了風聲外只剩引擎奔馳而過的呼嘯聲。

　　『嗶…！嗶…！』

　　這突兀的電子音從偉博排檔桿旁的置物籃傳出，他微微皺眉，順手就撈起了他的手機，一看，竟是正霖打來的…「搞什麼…」偉博嘮叨了一句。

　　「喂？幹嘛？」

　　『麻煩你開快點，擋到後面的車了。』正霖似笑非笑的盯著前方。

　　「靠！給你臉不要臉呀！」偉博一個怒氣掛了電話，沒多久，兩車之間的距離便增加了。

　　這才是正霖想要的。

　　筆直的道路總沒有想像中的長，一下子兩人便進入山道，周遭的風景更是昏暗，蜿蜒的山路逼得兩人踩了幾次剎車，留下優美的光弧與剎車痕。

　　偉博依然迅速的穿梭在內側彎道，不愧是在日本秋名山混過的車手，連水溝蓋跑法都發揮的淋漓盡致，而相較之下，正霖只不過是庸俗的搖頭擺尾，一點也不優雅。

　　路面的顛坡彷彿是地球將他們用力的甩開，卻因為政府的偷工減料而導致拋離兩人失敗，這樣的極速卻仍無法比擬於飛行，在競速中，也許這就是尬車它迷人的所在。

　　雖說這是他們倆第一次尬車，但這跑道絕不是正霖第一次高速奔馳的路徑，這點，是他的優勢，也是他會要求此賽的原因。

　　沒有錯，從紅綠燈開始到這座山下，從學妹喪命開始到鬼牌人脫逃，這是當初正霖與鬼牌人的追逐路徑，故意選這跑道的原因不外乎是要來做個比較，那…為什麼要比較呢？

　　在正霖眼前，後照鏡的世界裡彷彿仍映照著學妹的遺體，血逐漸從外套裡滲出，彷彿是在這堅硬的柏油路上摔碎了嬌緻美術品，成了奇異的姿勢橫躺著，而匕首刺眼的立在她的腹部…

　　偉博的後照燈不斷在正霖眼裡閃爍，飄忽不定的弧線持續穿梭在蜿蜒的山路中，悄悄的，它的身影與鬼牌人的跑車有些重疊…

　　正霖皺了眉頭。

　　到了，離當初鬼牌人逃脫的地點接近了，只要正霖與上次一樣穿越草叢進行攔截，鬼牌人就會加速…撞上護欄…然後…

　　一片枯葉落定，正霖即要朝草叢急轉的那一瞬間，偉博的車傳來極高的煞車音，在他耳中似乎在山裡迴響著，只見他的車迅速的在原地打轉，過了彎，最後在正霖的眼前停了車，車頭對車頭，此時，正霖停在草叢中央，有些迷茫的望著偉博的車頭燈而目眩。


　　怎麼回事？打滑？


　　約莫僵了幾秒鐘，車門開了，正霖的手還緊握著方向盤，看著偉博緩緩移出車外，正要拉下車窗詢問對方是否安好時，他看到了不得了的一件事。


　　偉博…拿出半狙…瞄準他…食指往內緊縮…


　　只有一瞬間，但正霖的屏息讓他的世界凝結了空氣，慢速撥放的槍口火花美麗的箝住他的眼光，這一切，就在擋風玻璃碎裂時恢復正常。


　　『碰！』


　　正霖迅速壓低身子，伴隨著身後急速撥放的槍響，他隨即放倒椅背，穿梭至後座下躲子彈…稍微喘口氣後，看著自己的車逐漸的被子彈拆解，座位的皮已經破裂的失去形體，玻璃全碎，烤漆在彈孔的裝飾下逐漸剝離。

　　正霖不知道原因，也來不及知道，只有一個可能性讓他有些難過…和憤怒，但現在他只有一句話可以告訴自己。


　　『面對死亡不能猶豫。』


　　手一動，他將一直藏在後座底下特殊夾層的兩把小槍與彈匣拿了出來，確認好子彈全滿後開了保險，深呼吸，一切都上了膛。


　　突擊！


　　正霖將車內的枕頭丟出引開偉博的注意力，自己再從另一邊翻滾而出，朝他開了幾槍後躲進樹叢的黑暗之中，準備下一波攻勢。


　　一發都沒中。


　　偉博停止開槍，眼神銳利的盯著正霖消失的方向，在柏油路上悄悄移動著，他可以躲進車後或也躲進陰暗之中，但就整體情勢來看，正霖是被動方，沒有主動出擊的理由，若偉博躲藏起來只會增加不穩定變數，所以，他選擇等待。

　　正霖穿的是拖鞋，這對移動相當不利，而現在他又在樹叢中，若是要逃離必定會產生聲響，到時只會被偉博射成蜂窩，於是他拿起雙槍，冷靜的做出判斷，正霖悄悄的蹲下來，些微的探出頭查看戰況，而偉博正緊戒的在槍上裝備手電筒，環顧四周，可見他似乎打算進行搜索。

　　看準這個空檔，正霖迅速的朝偉博開槍！

　　這狀況稱不上槍林彈雨，但足以威脅到兩人的生命以及山上的安寧，偉博隨即朝槍聲源頭連射，沒裝好的手電筒也因此掉落，子彈交錯之下，偉博的車窗也逐漸碎裂，車輪也緊張的洩了氣，彈孔持續在車面上簽名，樹皮四散在滿天飛舞，煙硝味嗆的兩人屏住氣息。

　　正霖的雙槍連射，一把沒子彈便一手開槍一手換彈匣，這樣交錯之下，也達到了類似自動步槍的效果。但這狀況並沒有持續很久，正霖的子彈迅速用盡，對於這個情形，偉博遲疑了，雖不知原因，但這令他僵在原地望著陰暗的樹叢。

　　在停火的一瞬間，幽暗中的一處傳來了落地的聲響，位在偉博左前方，想必是正霖趁此空檔，翻滾至下棵樹的後方吧！但偉博因遲疑而停火意外的讓這聲響聽的一清二楚，讓它成功的鎖定了正霖的方位。


　　這樣的逆境，正霖會突圍？還是靜觀其變？


　　偉博很清楚，身在亮處的自己的一舉一動必被正霖注視著，如果可以，他很想丟一顆手榴彈過去炸了那片樹叢，但這可能會引起森林大火，而且太引人注目，儘管這樣的槍聲應早已被居民注意，警察的到來是遲早的事，不過為了避免一些無謂的麻煩還是算了。

　　對軍事有研究的他，心想既然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眼中，那麼這就是欺瞞對方的好機會，只要做的好，正霖就是甕中鱉了。

　　偉博緩緩的撿起手電筒裝備在槍上，並悄悄的握住藏在外套中的毛瑟C96(註一)，靜靜的朝正霖先前躲藏的樹木走去。

　　他的右手並沒有握住半狙的板機與槍柄，只是腋下夾著槍托，左手托著槍身，而右手握著的是那小槍(毛瑟C96)，槍口朝著正霖真正躲藏的方向，在舉槍姿勢的掩護下一切都隱瞞的很好，現在只要緩緩的假裝不知道正霖移動的事就好了。

　　一到達定位，正霖很可能會衝出來進行攻擊，到時再補他一槍即可，如有萬一，偉博身上可是藏有獵刀，肉搏戰不可能會輸。

　　愈來愈近了，每一個腳步都讓人窒息一般，偉博估算著距離，眼神專注著…大約三步。



　　　　　　　　　　　　　　　　　　　　…三…




　　　　　　　　　　　　　　　　　　　　…二…






　　　　　　　　　　　　　　　　　　　　…一…



　　一到達定位，偉博不管正霖有沒有行動，毫不妥協的朝左方擊發子彈，將半狙拋下，左手也拿起了另一把小槍朝樹後瞄準。

　　左手的槍並未擊發，是為了因應任何突發狀況而進行的應變動作，若在開槍過程中有意外反應便會慢半拍，於是偉博專注個開槍以及注意周遭。

　　最後，子彈用盡，四周只有幽寂填補空缺，甚麼事都沒發生，也許，第一發子彈早就把正霖解決了，但為了以防萬一，他打算再等一陣子。

　　等到塵埃落定後，偉博似乎鬆了一口氣，把槍械收了起來，改拿獵刀做為戒備，準備前去觀察正霖的死傷狀況。


　　他直冒冷汗…一瞬間…他感覺到了…




　　殺氣…




註一：又稱駁殼槍，是一種由毛瑟在1896年推出的全自動手槍，因其槍套是一個木製的盒子，所以在
　　　中國稱為「20響」、「盒子炮」或「匣子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