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flit‧白山豬文館

邪魅的微弱月光灑落在棺木上，黑貓們齊聲豪叫，扭曲的靈場令人頭暈目眩，讓我得扶著牆才勉強站得住。

棺木裡傳出了些許聲響，聽起來像是布料摩擦的聲音。

「玨、玨玟？」我冷汗直流。

儀式成功了？

玨玟復活了？

這樣算是殭屍嗎？

是西方的？還是東方的？

她……她……真的活過來了？

這一瞬間，我居然有點期待。

一隻手攀上了棺木邊緣，我和廟公都抖了一下。

人影從棺木裡坐起，頭低低的，久久沒有動靜。

「玨玟啊，妳、妳回來了呀！」廟公連滾帶爬的跪在棺木旁。

「喵嗚──！」這並不是周圍的貓咪嚎叫，而是從玨文屍體口中傳出。

廟公被嚇退一步，而我正想後退，手卻被她捉住了。

她的手，臭味裡帶著寒氣，力道驚人，我遲遲掙脫不開。

我會被吃掉嗎？

玨玟的頭緩緩轉了過來，臉漸漸的從披頭散髮裡露了出來。

雙眼……曾是雙眼的地方只剩下空洞。

「！？」雖然看過不少血腥電影，但實際看見還是相當的衝擊。

沒有眼睛？為何？

「喵嗚？」玨玟歪著頭望著我，離我愈來愈近。

「玨、玨玟？妳、妳好啊？」我勉強擠出笑容。

『嘣。』她的頭掉下來了。

僅為屍體加固的接合處本就不牢靠，頭又相當的重，玨玟的頭顱直接摔落地面不停滾動，但身軀並沒有停止活動。

我差點叫出聲，脖子的斷面相當血肉模糊。

玨玟總算放開了我，緩緩地爬出棺木，用相當不符合人體工學的姿勢落地，並且維持這姿勢找到了自己的頭。

「師傅……這樣……是成功還是失敗？」我忍不住問了廟公。

「……我、我也不清楚，但無論如何她都是我的孫女。」廟公端了一盤食物走過去「肚子餓了嗎？」

玨玟並沒有理會，只是小心翼翼的站直身子，將頭接回去，接縫處發出了紫光，接著像是結冰一樣黏了起來。

冷冽女的力量？是因為她是冷冽女之女？還是說這是黃衣山鬼造成的意念匯集的結果？

「你愣著做什麼！？」娜娜衝了進來，舉著冰之巨鐮就是一揮。

冰刃直接碎掉。

「可惡──太遲了嗎！？」

「娜娜，妳還好嗎？」我看著婚紗破破爛爛的她，滿身是傷，二話不說就拉過來吻了一口，重新降世一輪，傷口再次復原。

「別這麼突然！」她慌張地推開我「這點小傷還可以，不要浪費降世的次數。」

「喵嗚！」玨玟突然狠狠的瞪著我們看。

「要攻過來了嗎？」娜娜舉著棍棒，護在我身前。

「妳不會是祂的對手的，就連我也沒把握能贏呢。」山鬼悄悄地出現在房間角落。

「這不是能不能贏的問題。」用棍棒敲擊地面示威。

玨玟四肢著地，像隻貓一樣拱起背。

「沒事、沒事！大家只是緊張而已！大家不要這麼兇嘛──」廟公試圖當和事佬，跑到了中間，但一下子就被撞開。

玨玟有如野獸般飛撲過來批牙裂嘴的。

我真的可以稱呼這東西為玨文嗎？

娜娜迎面將長棍一甩，很輕易的被玨文閃過。

「哪有這麼容易！」娜娜將自己的手掌點火，伸手就要捉住祂的喉嚨。

玨玟的腦袋飛了起來！？原本接合的地方又再次分裂，直接閃過了娜娜的攻擊，接著頭與脖子斷面處突然竄出了許多貓掌，不斷延伸直至接觸到彼此後頭又被拉回了脖子上。

我剛剛看了什麼？

「這就是妖魔鬼怪四者合一的力量嗎？」山鬼忍不住驚嘆。

沒時間思考，玨玟的一爪就要揮下，閃避不及的娜娜只能硬接。

但祂只是輕輕的以娜娜為立足點，翻過她的肩膀……到我的面前。

「咦？」

「喵嗚。」

沒等我會意過來，玨玟就吻了我。

「！？」x4

是在模仿剛剛我跟娜娜的互動嗎？

要不是全身都是屍臭、沒有雙眼、些許腐爛，這應該會是個不錯的經驗。

「喵嗚？」玨玟看著自己的身軀，一臉疑惑，是想跟娜娜一樣治癒傷口嗎？

祂又試了一次。

「嗚！」我快喘不過氣了。

「放開他！」娜娜火爆三丈，不停地用長棍擊打玨玟的身軀，但祂完全無動於衷，僅僅冰凍了身體作為防禦。

這冰太硬，沒一下子長棍就廢了。

「我叫妳放手！放開家威！這該死的怪物！」娜娜豁出去了，跳到祂身上狠咬。

「喵嗚？」

娜娜的身軀逐漸結冰。

玨玟對這樣的行為感到疑惑，僅僅只是把她甩了下來，然後拎起我，輕輕一跳就衝破了屋頂。

「嘿？」

看著五彩斑斕的城市夜景，在我眼前盡收眼底，啊……這死前風景還真不錯……個鬼啦！

好高啊！太高了吧！？

「吚──！放我下去啊！」玨玟這是要帶我去哪裡？跳這麼高做什麼？

「吚呀呀呀呀。」她這是在笑？

玨玟也正看著風景，笑容滿面的像個孩子。

啊，祂就是個孩子吧，才剛出生幾分鐘的嬰兒。

差不多要下墜了。

「嗚啊啊啊啊啊！」這加速度相當驚人，風吹得我眼睛睜不開，我玨得我就要摔死了。

「把‧他‧還‧給‧我！」

一道紅色電光從廟宇的屋頂竄出，筆直朝我們飛來，直接撞歪了下墜軌跡，三人摔落在一處田裡，直接砸出了好大一個坑。

坑？

玨玟墊背，娜娜壓在祂身上試圖從祂手中把我搶回去。

但娜娜的模樣看起來不太一樣……

而且剛剛娜娜是使出了電光？明明與手機沒有連結了。

她除了全身布滿紅色電光外，眼白也充滿血色，犬齒變大變尖，頭髮髮根不斷長出了棕色、紅色、白色、藍色等等無數色彩的頭髮，愈來愈長卻又到一定程度後脫落，而頭上似乎也長出了像是野獸的耳朵？

「娜娜？」

除此之外，捉住玨玟的手逐漸長出獸毛，情況逐漸不受控制。

「喵。」

「放‧手！」娜娜一個使勁，玨玟的手骨斷了。

玨玟並未因此感到疼痛，畢竟屍體不會痛。

電光持續加劇，獸毛也愈來愈茂密。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娜娜將一隻獸爪按住玨玟的頭，壓制在地面上的同時不斷增加握力。

「放！」拎起玨文的頭。

「手！」狠狠地向下砸。

「喵嗚。」玨玟像是無傷大雅的鬆開了手，隨即從娜娜身下掙脫，像野貓一樣四腳奔跑到陰暗處望著我們「嗚嗚嗚──……」

「家威！」娜娜解除了這奇怪的狀態，急忙的接住我。

「呼──呼──呼──我、我沒事，只是讓我喘口氣一下，玨玟呢？」

抬頭一看，祂已經不見了。

祂會去哪呢？會被目擊到嗎？會上新聞頭版嗎？

擔心這些前，我們可能要先擔心自己。

遠方開始有人聚集，大聲嚷嚷的說好像有看到留下墜落這裡之類的，如果我們繼續衣服破破爛爛的待在這絕對不是甚麼好主意。

在被發現之前我們牽著手跑到了一處樹蔭下。

「接下來要怎麼辦？要回廟裡嗎？」

「沒意義了，儀式已經結束了，我們失敗了。」娜娜靠著樹坐下來休息。

「……接下來會怎麼樣？」

「陰陽的交界將會含糊不清，玨玟的問題僅會是冰山一角，不論是凡人還是除靈師都將有得忙了。」

「……」努力了這麼多，最後什麼都沒辦到嗎？「那……剛剛那是怎麼回事？」

「什麼？」

「……妳剛剛那個狀態。」

「……我也不知道。」

「蛤？」

「就看到你被抓走，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你，我就……腦袋一片空白，突然就湧出了很陌生的力量，就……我只知道這樣。」聽起來不是說謊。

「……先回家吧，我們現在什麼事都做不了。」

「嗯。」娜娜解除了降世，輕飄飄的拉著我們之間的紅線。

啊，現在無法回到手機裡了呢。

「果然，她才不是什麼魔神仔呢。」仍在廟裡的山鬼望著破掉的天花板。

「不僅僅是魔神仔，這說法比較正確。」廟公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

「看來你早就知道呢。」

「這是我還是看得出來，畢竟我還是侍奉過神明啊。」

「呵，真是諷刺。」

「……」

一把銳利的紙製匕首射飛了山鬼，直接將祂從斐汮的身體裡抽離。

「！？」

「怎麼？你以為結束了嗎？」紙紮師輕鬆的跨過門檻走了進來「我只是遲到了而已。」很順手的就把嘴上的菸往角落堆放的金紙一扔，點起火來。

「哼，是太遲了，我們都要散場了呢。」山鬼拔下肩上匕首，泰然自若地站起身。

「那就陪大叔我續攤吧。」熱氣使冥紙飛舞，大叔髮尾飄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