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散發著一種奇妙的味道,跟那小子很類似,但又有些不同。」
「說甚麼呢?」
「是魔神仔的味道啊,雖然藏得很好,但還是躲不過我多年的經驗。」大叔雙指夾著菸,長吐一口雲霧,一不注意,一支冥紙飛刀射出。
幾乎同一時刻,孫玄的左眼竄出了一陣黑霧,擋下了攻擊。
『啪啪!』旁邊傳來了個拍手聲,大雨應聲落下。
「!」兩人雙雙被淋濕得猝不及防。
「哎呀呀,真是好險,要是真打起來了就不得了了。」黃衣山鬼坐在不遠處的消波塊上「這小鬼還在適應這股力量,可不想就這樣浪費掉呢。」
「是你?」大叔並沒有停下動作,攻擊目標轉向山鬼,但勢頭感覺弱了不少,數個飛刀都被山鬼輕易地接下。
「好久不見,而且還會再見喔。」山鬼把玩著冥紙飛刀,還小心翼翼地拆開來看。
「……」大叔將手伸進大衣裡,試圖抽出特殊的符令。
「我勸你別浪費道符了,你應該比我清楚在這雨天中的效果吧。」
的確,在這大雨中冥紙們很快地就濕透,不論是威力還是精度都不佳。
「……經驗是能共享的嗎。」轉眼間,大叔的全身都溼透了。
「當年辛辛苦苦除掉的魔神仔又出現在你面前,一定很生氣吧。」山鬼從消波塊上一躍而下「但我想跟你盡釋前嫌,好好相處,可以嗎?」
「我看起來像白癡嗎?」
「但在你這鼎鼎大名的除靈師面前,我還活著,甚至沒有受傷。」
「你……」
「承認吧,今天你並沒有做足準備,是你輸了,乖乖回家去,讓我跟這位獨眼小哥一起快快樂樂地享受這場雨。」山鬼單手鉤住孫玄的脖子,而孫玄有點不知所措地看著兩人的唇槍舌戰。
「孫玄!下雨了!我們先躲雨吧!」在沙灘上練習的同學們紛紛跑來。
「嗯!嗯……好。」大家跟著孫玄歡快的走向附近的騎樓避雨。
「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大叔叫住了山鬼。
「我知道,但我卻在。」
「你到底有甚麼目的?山上住得不舒服嗎?」
「……如果你是擔心海邊的殭屍軼聞的話,我可以跟你保證,我是不會在海邊搞事的,至少不會像傳言說的出現海邊的殭屍喔,即便出現了,也跟我沒關係。」
「謝謝你的笑話。」
「不客氣。」語畢,山鬼一個轉身就消失了,而天氣再度轉晴。
孫玄有點尷尬的東看西看。
「……我勸你不要跟祂有太多瓜葛,那眼睛也早點拔除掉,我會再來的。」
「……」
大叔拍拍他的肩膀後離去。
看著溼透的背影,孫玄緊握雙拳「已經太遲了。」
「嗚哇啊啊啊啊!」我的靈魂飄在半空中,而肉體安穩地躺在神桌旁地板的紅布上,有一根約莫一個手掌長的細針刺進我的兩個鎖骨之間,貫穿了我的喉嚨、氣管,我輩強制靈魂出竅了,不管來幾次都還是很可怕。
「今天來得比較晚,有發生甚麼事嗎?」廟公問。
「……沒什麼。」總覺得沒甚麼必要把縱火犯的事情跟他說,怕事情會朝著粗暴的方式去解決,如果可以,我還是想守信用我的方式幫他達成願望。
真有個萬一,就帶他來廟裡吧。
「現在的你很脆弱,最好還是不要做太危險的事,知道嗎?」廟公拿了個竹製的管子,在上頭畫了些符文,然後直接刺入我靈魂的肚子裡。
「這個每次都很不舒服啊。」我忍耐著,畢竟據廟公的說法,這是治療娜娜的必要過程,就像傷口會流膿,把娜娜養在靈體裡也會有不乾淨的積穢物,定期就要來廟裡請廟公幫忙抽出來。
簡直就是靈體醫生。
廟公用個葫蘆收取竹管吸出的穢物,不停地看手錶確認時間「嗯?」
「怎麼了?」
「好像有點卡住?」
「卡住?」什麼情況?
「有東西堵住了竹管。」
「會不會是沒有穢物了?」
「……」
「哈囉?」這樣不說話讓我很害怕。
「不、不……只差一點點了。」
「蛤?什麼意思?」
「痾,不,我是說還剩一些穢物要抽出,卡在你身體裡並不好,我再試試。」廟公揮舞起手指念著我聽不懂的咒語。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我記得靈魂出竅是有時間限制的吧?如果我斷氣太久,就真的會死。
「師傅……我看就先這樣吧。」我意識好像開始有點朦朧了。
「還差一點點!」他不理會,仍繼續唸咒。
「下次……再說吧。」我有點撐不住了。
有點記不清接下來發生了甚麼,是我一直哀求他停下嗎?還是被念咒聲淹沒呢?不管如何,我覺得身體相當沉重,接著我墮入了黑暗中。
「躲好了嗎?」一個稚嫩小女孩的聲音傳進我腦中。
怎麼回事?我緩緩睜開眼睛,但周圍還是一樣黑暗,全身依然被漂浮感包覆著,看來不是死了就是還在靈魂出竅中。
「躲──好──了──嗎?」小女孩在某處呼喊。
我順著聲音尋找,遠方似乎有個亮點,在我注視的那一瞬間,光點就朝我靠近,那是個像是有聚光燈照耀的地方,一個幼童蹲在其中,黑色短髮,身穿民族服飾,看起來有些年代,她摀著臉倒數著,似乎在玩捉迷藏。
「躲──好──了──嗎?」女孩抬起頭,左看右看,並沒有發現我,站起來就開始到處奔跑不清楚在找誰。
「你們在哪裡──」女孩哭泣了起來。
我沒有多想,徑直靠近想安撫她。
有人揪住了我的衣服,阻止了我。
誰?
順著被揪住的衣角看,一支細白的手緊抓著,往手臂看去,其身軀卻被許多髒泥巴覆蓋住,一個小泥人站在我身後。
一雙紅眼在泥巴中張開。
「別再深入了。」氣若游絲,但這聲音……我相當耳熟。
是娜娜。
「這樣不對。」她繼續說。
「什麼意思?」
「你該離開了。」娜娜身上的泥巴朝著我身上蔓延,逐漸把我包覆起來。
「!?」
泥巴順著衣角攀附而上,轉眼間就把我淹沒,手腳逐漸無法動彈,而在最後一吋視野沉默的那一刻,娜娜似乎說了什麼。
「不要相信他。」
「呼哈!」從地板上坐起身,全身冒著冷汗,大口呼吸!我還活著!
「太好了,嚇死我了。」廟公拍了拍我的背。
剛剛那是什麼?不太像人生走馬燈吧?瀕死體驗?
那個小泥人真的是娜娜?還是我單純夢到?
『不要相信他。』這句話又是指誰?
「你還好嗎?不會傻了吧?」廟公遞給我一杯茶。
「有點恍神而已。」我看著茶面,不知為何沒有想喝下它的念頭。
「拍謝啦,剛剛有點危險,下次我會更小心。」廟公走出廟門口,摸了摸一隻黑色野貓。
話說最近這附近的野貓好像增加了。
奇怪,這廟的檀香之前有這麼濃嗎?
我鼻子被這香味搔得有點嗆「……我先回去了,下次再麻煩你。」
簡單道別後就直接回家了。
一回到家門,兩隻魍魎就過來向我打招呼。
自從娜娜在我靈魂內休養後,這一職住在我家的兩隻魍魎就把我當地基主一樣尊敬,總是會幫我一些小忙,比如開燈關燈、開電視關電視、開冷氣關冷氣,之類的……
洗完澡吃完飯回房間休息,思緒很快地就被明天的計劃給淹沒了。
那個縱火犯,究竟該如何幫助他完成冥婚的任務並且不造成危害呢?
如果娜娜在就好了,心裡這麼想,手不自覺的摸了摸肚子。
「還是說……不要相信那位縱火犯嗎?」
夜晚,廟公在廟門的廣場坐在椅凳上,抱著野貓欣賞著月色,下弦月高掛天空,細如勾針。
「快了,就是明天。」豪飲一壺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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