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flit‧白山豬文館

 

魔神仔，人們對於那些山中邪魅的總稱，是集結了眾多惡念的靈體的存在，喜好捉弄誤入祂們領地的人類，令他們迷路，餵他們吃蟲子，用幻覺迷惑人類，動機？多半只是因為好玩吧。

如此邪惡的存在，想必是人類的敵人。

魔神仔意圖將人類踩在腳下。

而人類則必須起身反抗。

這故事本應該是這樣的。

「好想看雪啊……」娜娜窩在棉被裡，一顆頭露在床邊哀聲的說。

「突然說些甚麼……」太不明所以了，我繼續寫我的作業。

「我沒看過雪啊。」

「所以哩？」

「想看。」

「……」

「帶我去看吧！」

「就算妳這麼說，台灣也沒有雪的吧！」今年冬天的確頗冷，但在台灣就別指望能下雪了。

「有啊！」

「啊……」的確有個地方……

「合歡山！」我就知道。

「我拒絕！我沒車也不能開車，更不想去人擠人，到了還未必看得到雪，我拒絕！」

「我想看雪啦！我想看我想看！」娜娜在床上打滾。

「話說妳身為山中的魔神仔居然沒看過合歡山的雪？」

「我可是一直被封印在石頭裡啊，而且合歡山不屬於我的領地，真要說的話……應該算是黃衣山鬼的領地吧。」

「啊，話說我們被困在錄音筆的結界時有看過雪吧。」被她這麼一提我想起來了。

「那不算啦！那都是假的！我想親眼看到！我想摸到！我想吃吃看！」

最後一項怪怪的。

「那妳自己想辦法吧，我寫作業，很忙的。」

娜娜雙頰氣鼓鼓的瞪著我，我也只能假裝沒看到。

「怎麼突然想看雪？」把習題翻頁的空檔，我隨口一問。

「沒為什麼。」

這故作輕鬆的口氣一定隱瞞了甚麼。

但要追問嗎？

不理她不理她……

看我埋頭寫作業，娜娜感到不滿，掄起枕頭就往我一丟。

「喔！」害我在習題上狠狠地劃了一橫。

「你很開心嘛！你最好啦──明天要約會啦──所以現在才忙著先把作業寫完，哼！這個色鬼，一定很想順勢把羅巧雯給推倒吧！」

「這……妳鬧甚麼彆扭啊！」我把枕頭扔回去，娜娜直接靈體化迴避。

「人類真好啊，總是在過節甚麼的，還可以卿卿我我恩恩愛愛，還會只為一年中跟其它364天一模一樣的日子開心，還為此互送禮物，明明這一天發生的紀念日跟大家一點關係都沒有。」

「妳是在忌……」

「忌妒？怎麼可能？人類的節日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更何況還是異教的神明節日，我一點都不屑好嗎！晚安！」啪一聲房間的燈就關了，我怎麼都打不開，是直接燒壞燈泡嗎？

「這就是所謂的傲嬌嗎？」羅巧雯端著飲料微笑著。

「嗯……算是嗎？」好像是。

「你玩的手遊很有趣呢，每次聽你談論裡面的劇情都很身歷其境。」

「哈哈……」畢竟就是真實故事嘛。

「說不定你很適合當個說書人喔。」

「是這樣的嗎？」我不好意思的拿了一個甜甜圈來吃。

我們在一間甜品店約會，相處的氣氛還算可以，但總覺得對話有點客套……好像有個跨不過的隔閡。

「我想……她一定其實也很想要過節的吧。」羅巧雯溫柔的說。

「嗯……嗯？」

「因為她是個傲嬌女孩對吧？」

「啊……是。」可是就算這麼說……

「啊，這個時間了啊。」羅巧雯看著手腕內側的手錶「抱歉，我要回去了。」

「咦？這麼早？」我望著窗外明亮的天空。

「抱歉，今天米米特別暴躁，我答應牠會早點回去陪牠散步，不好意思。」

「這樣啊，那……那！我陪妳回去吧！一起跟米米散步？」

「我想……不太方便吧。」那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讓我退卻了。

可能家管嚴吧，我也不好多說什麼，私生活還是不要太探究比較好。

「好吧，那今天就這樣吧，能跟妳吃下午茶我很開心，聖誕快樂。」我露出滿足的笑容。

「聖誕快樂，啊，差點忘了。」羅巧雯慌張地往包包裡掏著什麼「這個，聖誕快樂。」

那雙纖細的小手拿出的是一個精心包裝的東西。

「並、並不是甚麼很貴的東西，就是……禮多人不怪嘛，就覺得你會需要。」羅巧雯露出尷尬的笑容「就這樣囉，掰掰──」

我還來不及拿出我準備的小禮物，她就慌慌張張地離開了。

我看著手裡的兩個禮物有點茫。

聖誕節就這樣結束了嗎？

第一次跟女孩子約會的聖誕節。

……好吧，我不能奢望太多，比起過去幾年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意興闌珊的收拾桌面，背起包包往外走去。

「诶？」

「诶？」

李柔怡學姐正在櫃台點東西。

「真巧呀。」

「嗯、嗯，對呀，學姐怎麼會在這裡？」

「給斐均買點東西，這樣他在家才會乖一點，你呢？」從店員手裡接過紙袋裝的甜品。

「嗯……」我大概簡單闡述了一下這短暫的約會始末。

「挺悲慘的啊。」

「哈哈……」

「那就讓姐姐我來陪你一下吧！」學姐突然挽住我的手臂，賊兮兮的衝著我笑。

「這！？」嚇得我措手不及，這樣我們在街上走著……大家都會以為我們是情侶吧！

「開玩笑的。」她開心的鬆開我的手，拍了拍我的背「這麼害怕被路人誤會嗎？」

「也不是啦……」軟軟的感覺還沒消散，啊嘶……

「不然我們一起去站前廣場拍張照吧。」

「咦？」那裏可是有個超大的聖誕樹，通常只有情侶才會兩人一對地去湊熱鬧。

「說錯了說錯了，不是要合照喔，我只是要拍一些我的報導要用到的聖誕節照片。」

「這樣啊……」

「話說你相信有聖誕老人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真是猝不及防的對話啊。

「因為感覺你蠻迷信的，說不定會相信呢。」

「迷信是一回事，但聖誕老人是另一回事吧。」只有小朋友會相信吧。

「不好說喔，說不定聖誕老人本身就是一種妖魔鬼怪呢。」

「那還真是……和藹可親的妖怪。」如果有的話應該會被當作神明之類的存在吧。

「說不定全世界相信聖誕老人的人，所有人產生的意念匯集一體，聖誕老人就會真的存在喔。」學姐面露少有的童真笑容。

「也許真是如此吧。」真的嗎？

「咦，前面那位是……」

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前方有個人相當的顯眼……是個嬌小，並帶著全罩式安全帽繞著聖誕樹跑跑跳跳的小鬼，不時還有人跟他合照，大概是以為是甚麼的Cosplay吧。

「那就這樣，我先回去囉！」

「咦？怎麼這麼突然？不是要拍照嗎？」

「你還記得呀，真貼心。」語畢，學姐伸手一把攬住我的脖子來了張合照「那麼剩下的照片就拜託你囉。」

「嘿！？」傻眼，轉眼間學姐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視線不由自主的移到那蹦蹦跳跳的安全帽小鬼身上，老實說去認親的話實在是有點丟臉。

本來想就這樣回家去了，但想到學姐交代的照片，而且那小鬼似乎沒發現他的手機快從口袋裡掉出來了。

「絕文！」我大聲呼喊。

他被我嚇一跳，急停下來反而讓手機甩落「啊！」

兩人驚慌地往前伸長了雙手。

來不及，手機華麗的側邊落地並翻滾兩圈後躺平。

「你幹甚麼突然叫我啦！」絕文崩潰。

「我就是要跟你說手機快掉出來啦！」

「吼唷──」他心疼地不斷來回端詳著手機的傷痕。

「螢幕有裂嗎？」

「……是有啦，但還能用。」

「我看。」我一把握住他的手，仔細看了一下損害程度。

「你、你、你幹嘛！？」絕文慌忙地掙脫「話說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我才想問你在這裡做什麼呢，蹦蹦跳跳的像個小孩子一樣。」

「就……我在祈禱今晚聖誕老公公會送禮物啊。」

「……蛤！？」

「怎麼？要一起嗎？」

「……蛤！？」因為太過震驚，忍不住蛤了第二次。

這裡有個相信聖誕老人的國中生，而且是個自稱絕火假面的東方除靈師，明明能看見靈體卻分不清聖誕老人的真相？

我該戳破他嗎？

「我說啊……」

「什麼？」絕文那天真的眼神透過安全帽傳遞了過來。

想說的話被我嚥了下去「跟我來。」二話不說，我拉著他的手往人群裡走。

「嘿！？」

走沒多遠，轉進了一間手機維修店。

「老闆，這個換螢幕多少錢？」我將絕文的手機遞了出去。

「嗯──大概XXX喔。」

「換這個會很久嗎？」

「半小時內吧。」

就這樣老闆開始動手更換絕文的手機螢幕。

「這、這是怎麼回事？」

「這錢我出吧，畢竟……是我害你手機掉的嘛。」我聳聳肩。

「不好吧，我自己出就好了！」

「就當我送你的聖誕禮物吧，OK？」

他一副想要說些甚麼的樣子，但又欲言又止，就這樣兩人站在櫃台旁沉默了幾十分鐘。

最後螢幕換好了，我還幫他選了一個保護殼。

「吶，下次要收好。」我把煥然一新的手機交還給他。

絕文小心翼翼地收下「……謝謝。」

「就醬，我要回家了，你也不要玩太瘋……嗚！」

絕文突然猛力抱住了我，安全帽重擊了我的胸口超痛。

「謝謝你！」他開心地踫出了店面，害羞地跟我揮揮手說再見。

「呼哈！」明明只出門幾小時，卻覺得身心俱疲，一回房間就往床上撲。

「回來的真早啊。」娜娜從牆壁裡浮出。

「嗯啊。」

「現在聖誕樹才剛要點燈呢，約會不順利嗎？」

「嗯啊。」

「嗯哼。」娜娜嘴角微彎。

「我想睡一下，晚餐好了叫我。」

「哼──……喔，包包裡有禮物？有兩個？」娜娜拎起我的背包。

「啊，那個是！」我連忙起身抓住包包，但娜娜不打算放手。

「為什麼會有兩個？你今天跟兩個人約會嗎？劈腿？」她一臉嫌棄。

「怎麼可能，還給我啦。」

「那是？」

如果說我沒成功送出去的話……一定會被恥笑，沒種，之類的，說到底這就是個重大的失敗，我完全不想承認，既然如此……

「一個是送給妳的……聖誕禮物啦！」有點心虛的別過頭。

「咦？」

本以為會被拆穿然後狠狠被嘲諷，但娜娜毫無反應，讓我好奇地轉頭過來看她。

娜娜愣在原地，痴痴的望著手中的禮物，她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口，看起來相當感動。

效果拔群？

「這是……給我的？」她開口確認。

「……嗯。」哇，外面的夕陽餘暉照進來了，氣氛整個變得好尷尬，此時的情況已經騎虎難下，我實在說不出口這是騙她的。

「……我可以打開嗎？」雙眼在發光。

「嗯。」我除了點頭之外無法做其它反應。

娜娜的神情少見的像個小孩子，小心翼翼地拆著包裝，生怕一個不小心會撕破包裝紙般。

「啊。」她打開的是羅巧雯準備的禮物。

裡頭是娃娃的聖誕服裝，大概是因為之前拜託她做過一些，被誤會喜歡收集這些玩意兒吧，她會不會以為我房間滿滿的換裝娃娃呢？

這樣……娜娜大概會以為這就是給她的禮物了吧，這樣也好，不然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拆我準備的禮物。

娜娜仔細端詳著那聖誕服飾，然後……一個電光把它給燒了！

「啊。」來不及阻止，不過好像也不用阻止。

燒化後的聖誕服飾化為靈體，娜娜自然的穿在身上，相當合身。

「怎、怎麼樣？」有點害臊，但之前明明穿得更少。

「很……好看。」有點色情。

「這是羅巧雯給的吧，這縫線的手法我還是穿得出來的。」

被發現了嗎。

「那麼要給我的是這個了吧。」娜娜煞有其事的拆著另一個禮物。

我心跳得超快，為什麼？

打開了。

是個手套。

「我真的可以收下嗎？」娜娜興奮的神情溢於言表，迫不及待的想拿出來戴上。

「嗯……」這樣真的好嗎？

這樣……真的好嗎？

就為了我的面子，欺騙她。

這明明原本是要送給羅巧雯的。

這樣真的……好嗎？

在她伸手碰手套的那一刻，我捉住了她的手。

「對不起。」

「？」

「對不起，其實……這不是要送給妳的。」

「……」

「其實這是我準備要送給羅巧雯的，但……被她巧妙地躲開了，就結果而言，我只是單方面的收了禮貌性的禮物，而我的心意完全傳遞不出去，對不起我騙了妳，只是覺得……承認這件事很丟臉，沒想到妳會這麼開心，我很……過意不去。」我緊閉雙眼，完全不敢看她。

十幾秒過去了，甚麼都沒發生。

我以為我會被靈彈擊飛，或是被電流烤焦，然後很臭罵一頓，但都沒有。

娜娜溫柔的握住我的手，把手套遞到我手裡。

「幫我戴上。」淡淡地說。

「咦？」我理解不能。

她將雙手平舉到我眼前，非常堅持。

對於這樣的一反常態，我其實是很戒慎恐懼的，一面慶幸沒遭到責罰，一面討厭鬆一口氣的自己，小心翼翼地將手套給她戴上。

為了戴得服貼，我反覆翻弄娜娜的手掌，套弄手套，指尖與指間都不馬虎。

奇怪，之前她的手有這麼好摸嗎？她的手原來這麼小的嗎？

戴好的那一刻，娜娜順勢的牽住我的手，十指緊扣。

「！？」

「聖誕快樂，謝謝你送給我的禮物，我很喜歡。」她溫柔的微笑著。

簡直像變了個人，變得……相當感性。

「妳不……生氣嗎？」

「氣炸了喔。」看不出來啊。

「那為什麼……？」

「非要我說白嗎？」緊握的雙手捏緊了一點。

「痛……」

「唉……我也是忍得很辛苦啊，但看你這麼誠心的道歉……畢竟你大可繼續騙我，只要不承認，我永遠也不會發現，但你……還是承認了，我很感謝。」說著說著，她臉紅的別過頭。

好可愛……

「嘛……這手套我就收下了，休想討回去送給羅巧雯喔！」雙手鬆開了。

「才不會呢，不過……下次！下次我一定會送妳禮物的。」

「咦？下次是指……」

「明年的聖誕節，我一定會送妳禮物的。」

「還真敢說啊，到時你一定會忘記的啦。」

「我不會！」我用力的捉住她的肩膀，好像有點嚇到她了，我自己也有點被嚇到「嗯……總之我會記住的，希望妳能……原諒我。」

「那……你是不是還有一句話沒對我說？」

「嗯？什麼？」

「就是那句話啊。」

「嗯……對不起？」

「不是。」

「不然是……謝謝？不客氣？」

「你再亂猜我真的要生氣了。」

「那……」

「咳咳！就是……對於今天，很特別的那句話。」娜娜彆扭了起來，撇過頭揪著雙腿，時不時的偷瞄我。

啊，是那個吧。

「娜娜。」

「嗯？」

「聖誕快樂。」

那邪媚的嘴角悠然上揚，在紅暈下顯得異常迷人。

「聖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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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時間沒更新了

決定丟一個來不及趕上聖誕節的番外篇給大家

時間軸的話自然是在歲首篇之前了

希望大家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