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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這次少年將刀尖移向了菲妮的眼珠子前。

「這位同學,請問你還好嗎?剛剛聽見裡面似乎有甚麼狀況。」外頭有人敲了門,是前來關心的鄰居。

菲妮的嘴馬上就被摀住,而少年張了嘴「沒事,只是踢到了椅子而已。」從他口中傳出來的竟是菲妮的聲音。

「好,我去看看舍監那邊。」

這聲音走遠了。

『這是變聲器嗎?』菲妮第一次見到這種科技,相當的不知所措。

「我再問一次,妳是『菲妮‧芙』嗎?」聲音又恢復原來的男子聲嗓。

她渾身發抖,眼前的少年樣貌明明就與記憶中的那個人如出一轍,那髮線、輪廓、嘴角……都完全符合,可那眼神卻似乎完全認不出自己。

「你真的不認得我?」菲妮眼珠不自覺的轉啊轉,無法直視眼前那最熟悉的陌生人,酸酸的淚水從眼角滲了出來。

「不,依據臉部辨識系統跟線上資料庫比對出的結論,妳毫無疑問就是『菲妮‧芙』。」聲調平淡,似乎並不覺得自己的說詞哪裡有問題。

「……」那為何還要問呢?她心裡這麼想,但卻沒勇氣說出口。

「時間到,我就當作妳默認了。」

刀尖從菲妮眼前移開,男子迅速的抱起了她。

「咦?」

抱著菲妮的男子彷彿她沒有任何重量般,慢條斯理的打開房門往陰暗的宿舍門口走去。

儘管外面擠滿了驚慌的人群,埋頭撥著警察局電話卻打不通的人、到處交頭接耳的人、不停尖叫的人、不停哭泣的人……被困住的人,男子仍視若無睹的抱著她往前走。

「放、放我下來。」也許是眾人的視線太過令人害羞,而且這情況實在是讓人太不自在,菲妮搥打起他的胸膛,儘管這反而讓彼此更顯得尷尬。

面對她的抵抗,男子沒有絲毫反應,如機械般的逕自走著。

穿過了重重人群,踏入了氣氛詭譎的地方,也就是舍監與不明男士喪命的門口,兩具屍體聞風不動的待在原地,這種詭異的靜默反而讓人產生屍體彷彿隨時會動起來的錯覺,明明已經死亡卻又栩栩如生,這種地方自然讓人感到恐怖了。

只見男子無視兩具屍體,逕自走向被鐵捲門封住的門口,一手抱著菲妮,另一隻手竟然像是舉啞鈴一樣把鐵捲舉了起來。

眾人都看傻了,那瘦弱的手臂看不出來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一切就像理所當然的一般,男子走出屋外,手一放,鐵捲門落下闔上,兩人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等、等等!大家還在裡面啊!還有你、你要把我帶去哪裡!?」總覺得這鐵門關上似乎有些不妙。

「我認為這樣安排是最妥當的。」男子仍然往前進,步伐不快不慢像是在散步。

踏上人行道,這位長得跟克雷一模一樣的男子紳士的將菲妮放了下來,但手還是曳著她的手腕不放。

「不要動。」男子站在菲妮跟宿舍中間,遮擋住她的視線。

就在她納悶著時,男子掏出了一個小東西,上面有個按鈕,他想都沒想就按下去了。

 

『碰!』

 

眨眼之間宿舍燃起大火,碎裂的玻璃到處飛濺,黑色的濃煙高速向上竄升。

火光在男子身後照耀著夜空,男子的雙眼映出了紅光,這一瞬間,菲妮明白了,眼前這位長得跟克雷如出一轍的男子並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人,他是敵人。

儘管滿腦子疑惑,但此時只有一件事很明確,就是逃離這位剛剛眼睛連眨都沒眨就殺了整間宿舍的恐怖份子。

「放開我!!!」菲妮像發了瘋一樣不停的扯著自己被捉住的手,但不管怎麼扯那手就是絲毫不動「!放開我!」

鬆開了,難道是對這個名字有反應媽?

本來應該直接跑走的,但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菲妮還是遲疑了一下。

男子放開手的同時向後了一步,俐落的抽出一隻黑色伸縮棍子,菲妮還未反應過來,男子動作流暢的反手握取黑棍迅速往她的太陽穴一刺,剎那之間,伴隨著疼痛菲妮感到身體失去控制,接著就暈過去了。

 

  • * * * * * * * *

 

黑暗,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菲妮睜開了雙眼,但眼前的畫面跟閉著眼沒有任何差別,這讓她感到有些恐慌,急忙著想確認自身的狀態……以及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但她沒辦法,無法控制自己的雙手去觸摸身體、去揮向任何地方,像是癱瘓了一樣,感受不到『身體』的存在,這讓菲妮不禁去想……難到自己真的癱瘓了?甚至雙眼也瞎了,又或者自己被進行了恐怖的醫學實驗,只剩下一顆腦袋泡在培養液裡活著?

全身顫抖了起來,當然是不是真的發抖菲妮感覺不到,但她很確信自己的情緒正在恐懼得顫慄著。

這樣說起來,這裡連一點聲音也沒有,真的是『一點』也沒有,包括自己的心跳聲與呼吸聲,甚至是耳鳴也感受不到,一片寂靜,難到自己已經死了嗎?菲妮不禁這麼想。

也許死亡就是這樣吧,大腦喪失了功能,感受不到視覺、聽覺、觸覺、嗅覺、體覺等等感官功能,只是單純的知道自己的存在被困在這個軀殼裡,甚麼也做不了,直到肉體完全腐爛為止。

『啪!』

忽然一股電流竄過脊髓,眼前被一束強光貫穿,每一寸肌膚又麻又痛,似乎是啟動了求生本能,菲妮重重的深吸一口氣恢復了呼吸,這感覺讓她回想起了從垃圾艙裡被救出來的那天。

到處都是聲音,也許是失去聽覺太久了,一點點的摩擦聲都能讓她的耳朵感到痛楚。

稍微定下心神,菲妮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坐著的,似乎是坐在冰冷的鐵椅上。

但還看不清楚這裡究竟是哪裡,眼前的畫面太過刺眼,約莫花了十分鐘才勉強睜眼睜出一點隙縫。

「呀……啊……」聲音似乎也逐漸恢復了。

「聽得到嗎?」男子的聲音在前方不遠處傳出,依據回音的強度這裡應該是個小房間。

「可……可以……」

「因妳有權知道,所以我先向妳匯告,妳一共昏迷了十小時四分鐘。」

菲妮認出來了,這聲音是那位炸了宿舍且神似克雷的男子。

男子模糊的身影朝著她靠近,背景相當的明亮,這給了她一點安全感。

「這是……怎……麼回事……?」

「妳被我用電擊棒擊暈,之後幫妳戴上了『腦神經囚禁裝置』後帶至這裡,這期間妳會因為此裝置的逆回饋而感受不到任何平常感受的到的事物,全身進入假死狀態,直到裝置的定時結束或是我解除屏蔽。」男子伸手將套在菲妮脖子上的儀器取下,這就是那奇怪的裝置吧?

「這……不合法吧?」腦袋還有點昏昏沉沉的。

「是的,這裝置違反了法令第五百二十條非人道儀器開發條款。」

本來想試著站起來,結果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綑在椅子上了。

……這到底是?」

「請別用這名字稱呼我,我並不是妳認為的那個人,妳可以稱我為REGR,這裡的人都這麼稱呼我。」

雷格爾(REGR?」

「是,已確認待審人員清楚認知自身狀態,可準備開始審訊。」

「審……訊?」視覺總算恢復了,菲妮被眼前的畫面嚇得差點咬到舌頭。

REGR與自己對坐著,中間隔著一張鐵桌,而此處的確為猜測的圓形小房間,可是牆面皆是使用玻璃製作,包括天花板以及地板,放眼望去底下就是一片深淵,不亞於萬核能發電廠底下的無底洞,而似乎是對稱的,抬頭也看不見盡頭,唯一能對焦的地方是四周玻璃牆外約十公尺處有另一層玻璃牆與此房間成了同心圓,在外側似乎站了幾個人。

「審訊者:REGR,受審者:菲妮‧芙,現在開始,進行『國家安全評議審訊』。」REGR復誦了一些公定條文,雙手抱拳,看著菲妮

「國家安全評議……?」她拉扯了手腳上的束具,感受到極大的不安全感。

「是的,主要是審查妳是否有擁有叛國意識、叛國物品、叛國情報……」

「等等、等等!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放心,這裡的審訊完全公正、不動私刑,只問真相。」REGR的眼神冷直,隱約閃爍著紅光。

「不是這個問題吧!我只是個……」

「妳父親,被懷疑擁有『危險等級S』的國家安全威脅情報。」

「……!?」原本想激烈爭辯,但提到了父親,菲妮瞬間安靜了下來,這幾天發生的一切似乎都說的通了?

「妳父親,在兩年前『萬核能崩爆』事件發生後半年便銷聲匿跡,這引起了國家的注意,便展開調查,發現妳父親隱藏了自己的身分,使用假名在某大學任教。」REGR手裡沒有任何資料,就只是握著雙手看著前方唸著。

「等一下,這是……」

「有甚麼疑問嗎?」

「……為甚麼要調查我爸?」

「國家懷疑他與萬核能崩爆的發生原因有關,因此展開調查。」

「這不是當然的嗎?他可是負責人。」

「不是指這層面的關係,是這事件的起因,可能不是意外。」

「……這是甚麼意思?」

「簡單來說,國家懷疑妳父親引爆了萬核能。」

「怎麼可能!我爸也受害者!他、他也差點死掉耶!呀!」當菲妮聲調提高時,鐵椅傳來了有些劇痛的電流。

「請冷靜,這張椅子會因受審者的情緒而產生反應,希望妳能持續保有合作態度。」REGR冷淡的看著被電到暈眩的少女。

「我爸才……不可能做這種事……」雖然電擊停止了,但身體還是持續著些微的痙攣。

「這屬於非客觀說法,暫不予以討論,請讓我繼續,妳父親在大學任教期間似乎進行著地下活動,這兩年有過五筆不尋常的金錢交流,但似乎有人暗中協助,一直無法正確追蹤到目標與證據。」

菲妮顫抖著身體,思緒並沒有隨著意識恢復而清晰,反而被眼前的情況搞得一頭霧水。

「直到最近,他試圖見妳一面。」

「!」是那天嗎?那天在紀念公園……

「國家一直都有在密切監視妳,菲妮‧芙,只要他與妳連絡國家一定會發現,我相信妳父親也很清楚這一點,但他還是選擇暴露自己的所在,這令人匪夷所思,所以個人擅自認為,你們見面之後所發生的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你這什麼意思?」

「妳是指哪部分呢?」

「全部!全部!一切都莫名其妙!啊!」隨著菲妮再次的情緒高漲,電擊再一次來襲。

「等等。」房內傳來了第三者的聲音,是從角落的音響傳來的,總覺得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REGR,將電擊關掉,我想聽聽她想說什麼。」

「面對立場未知的受審員個人認為不妥當,請長官再次下達指示。」

「不要緊,電費已經夠多了。」

電擊隨即停止,菲妮夾緊失禁的雙腿,情緒羞恥的失控了「這太莫名其妙了!我和我爸都是受害者,為什麼要被這樣懷疑?審訊?這完全沒道理也不合法吧!

「還有你……!你明明當時也在場!明明就墜入深淵了!為何還能在我面前說出這種話!?什麼背叛國家,什麼引爆萬核能,我爸才不是那麼深謀遠慮的人啊!」

用盡全身的力氣吼了出來,腦袋一陣暈眩,這應該是因為腎上腺素激增的關係,菲妮低下頭看著搖擺的玻璃地面,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你就是吧!拜託告訴我你就是……我每天都在想你啊!我好後悔……與你相處的最後一刻……我還誤會你是個自私的人……我想跟你道歉啊啊啊啊啊啊!」

玻璃上的液體已經分不清是尿、汗水還是淚水了,整個玻璃房安靜無聲,無人阻止菲妮的眼淚潰堤。

「殺了我吧……我受不了了……如果你不是,就殺了我吧!我不想再活在這無人可以依靠的世上了。」的確是夠了,短短幾天內便體會了與唯一的親人久別重逢、失去、重逢、失去,任何人都無法承受的吧。

「那就這麼做吧。」

 

REGR本來聞風不動的坐姿,左手俐落的從懷中掏出了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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