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flit‧白山豬文館

夜暮已深，這是個不寧靜的一晚，對正霖來說，這一天已經過的相當漫長，但他似乎不打算休息，反而正激烈的不斷在道場裡來回舞刀。

　　『鬼牌人的行兇不會停止，自己的追緝更不能怠慢。』正霖這樣想著，於是打算藉由自己所熟悉的劍路來整理既複雜又忙亂的思緒。

　　『偉博會誤認我為鬼牌人…是外人介入的…謹慎的他不可能會犯這種錯誤的…

　　『那個偉博口中的『他』究竟是誰？那個人一定就是鬼牌人…所以很有可能是偉博認識的人…我也認識的機會很大！

　　『那麼…是誰呢？』思考著，不斷翻身迴旋的身軀，以及那刀影俐落的白刃，在一個劈落之後緩緩的停滯，彷如慢動作般，周遭的氣場也跟著凝結。

　　仔細一瞧，蒸發的汗水在刀刃的微弱震動所產生的波場下，在武士刀的周圍悄悄的形成一縷薄霧，但正霖的動作最後並沒有停止，一個反手，忽的一個轉身，一個弓身箭步，刀刃尖端停在一個人的脖子前方，這裡方才可是只有正霖一個人的。

　　「你有沒有想過，鬼牌人也有可能是死神呢？一個惡趣的死神。」書生若無其事的說著，似乎並不覺得正霖會沒注意到他的出現。

　　「像你一樣惡趣的突然出現嚇嚇我嗎？」正霖冷笑，順勢的收起身形，將刀入鞘，徐步走到放著一支正熊熊燃燒的蠟燭旁，那火光相當的平靜「目前我所考慮的，每個人都有可能，這世界很複雜，每個人都有成為鬼牌人的動機與機會，而常常…與受害者愈親近的人…都是最大的嫌疑犯。」

　　「照你這樣說…白面也很有可能就是鬼牌人。」書生雙手交握，似笑非笑的注視眼前的武士。

　　持續的踱步就這樣停了下來，兩人四目相望「鬼牌人不可能是死神，死神不能濫殺名單外的人類。」正霖拔刀轉身，蠟燭上的火光不在，火，卻在刀尖燃燒著。

　　「怎麼說？」面對這極度愛現的武藝，書生絲毫不在意。

　　「死神殺死名單以外的人是大忌，你也很清楚。」犯忌的死神可是會被革職的，而所謂的革職，自然是從這世界上消失。

　　「你這樣說，跟你前後說法矛盾了。」書生語氣平穩，聽不出究竟是在吐槽還是只是在表達疑惑。

　　「這種語病的問題…就別計較了。」正霖無奈的看著他，將刀刃擦拭好之後便收鞘，並且遞到了書生面前。

　　「嗯？」書生不解。

　　「陪我練劍。」正確來講應該是練刀，但這種名詞上的問題正霖不想在意。

　　「我不會耍刀耍槍的，這種厲害的東西我可是一竅不通。」書生笑笑，雙手持續抱胸，那黑色上衣依舊包裸著全身。

　　「不管，隨便打也好，至少有個對象可以練習。」他賊笑，看來正霖根本是打從心底想做弄對方。

　　書生看穿了「…好吧！但為了避免變成人肉沙包…」他後退兩步，捲起袖子，露出了那爬滿文字的雙手「我空手對付你。」

　　「啥？」

　　「對於新手，使用自己最擅長的武器是常識，而我的雙手便是我最熟悉的東西…況且…過去我曾學過一些拳。」書生的嘴角從高領的領口露了出來，有些賊兮兮的，彷彿是正霖被擺了一道。

　　「我操…這跟你之前的說法前後矛盾啊！」

　　「這種語病的問題…就別計較了。」語畢，兩人大笑。

　　「哼哼，這可是你自己決定的喔！」正霖換上一把短太刀(註一)，擺起了架式。

　　「當然，你也可別換武器放水啊。」書生倒是有些彆扭的將左腳往後縮。

　　「這是因應敵人所做的改變。」他正色道。

　　「好吧…」書生開始冒冷汗了…剛剛的氣勢縮了一些，畢竟打架這種事自己沒甚麼經驗「雖然你人類的肉身傷不了我…但還是…小心點啊…畢竟…」

　　話還沒說完，只聽見正霖迅速的喊了一聲…


　　「上！」看來甚麼話都聽不進去了呀…


　　正霖一個踏步，朝左側晃了一下，隨即俯身躍向書生，騎虎難下的他也只好使出全力，吐納…運氣…雙手微微擺動了起來，身上的文字開始朝手部聚集，泛著奇妙的銀光，接著，左手一檔，硬是把正霖這一刀從脖子旁擋了下來。

　　「喔？原來你身上的鬼畫符可以這樣用啊…」他奇異的看著，微笑。

　　「是呀…這是意外的好處呢…」書生的嘴角挖苦似的提了起來，他自己是靈魂名冊本身，自然可以操縱名冊裡的魂魄，並且可以利用他們硬化局部的自己。

　　「那這樣呢？」正霖左腳一蹬，身體快速的右迴旋，刀子迅速從書生的另一側攻了過來，這次書生當然不會再傻傻的等著，後腳一跨，將身軀放低，發著銀光的右手俐落的架開短太刀，並且同時突進，拳頭直逼正霖的腹部。

　　當書生正以為得手時，正霖靈巧的往上輕輕一跳，左手掌壓下他的右直拳，順勢的從書生頭上翻身越過，落至他的後方。

　　「！」

　　「沒時間驚訝喔！在戰場上可不能猶豫呀！」抓準這個空隙，正霖再度出擊，一個弓箭步，將短太刀收至左腰間，右手緊握，左手則輔助性的壓在右手背上，府衝。

　　書生隨即轉身，但畢竟沒有受過完整的訓練，這種需要高反應力的戰鬥對他來說很吃不消，想當然，是來不及閃躲與把刀架開了。


　　『只好硬接了！』他心想。


　　正霖揮刀朝右橫劈，類似於拔刀術的動作，而書生勉強的轉了半身，右手向後一擋！此力道震的刀子嗡嗡作響，不到一秒鐘便彈飛了出去，以為扳回一城的書生鬆了一口氣，但…


　　「你以為我只有這點能耐？」忽然一個銳利的眼神。


　　正霖迅速順勢的用左手反手接下短太刀，用刀柄重擊對方的腹部，接著，失去重心的書生就這樣跌倒了，正面朝上，有些措手不及的呆望前方。


　　這根本是單方面的欺負嘛…


　　不買帳的正霖，躍至他的上方，短太刀反握著，刀尖向下，筆直的朝書生的脖子刺去，在快速落下的同時…那刀尖似乎泛著微微藍光…還有些許的電光竄流著…

　　「嗯？」書生警覺，眼神隨即一變，左手順勢前伸擋下，刀尖就這樣穿過了他強化的左臂，銀光與藍光混和碰撞，隨後消逝，而刀尖恰好停在書生的喉結前方。

　　「認輸吧！」正霖燦笑。

　　「我可不認為我會贏…」書生冷汗直冒，而兩人緩緩起身，正霖將短太刀拔出收鞘，刀身完全沒有任何一滴血跡「你剛剛…是真的想奪走我的命嗎？」書生將袖子拉下，再度遮掩住滿是亡者姓名的雙手。

　　「你在說笑吧，這種刀子…傷不了死神吧！」正霖若無其事的走到一邊，將日本刀置放好，然後點燃剛剛被斬熄的蠟燭。

　　『是沒自覺的嗎…？』書生心想，隱忍著左手的疼痛然後開口「的確，對付死神與靈魂…只有死神的力量做得到。」

　　正霖俐落的背對著道場盤腿而坐，開始進入『靜』的修煉，彷彿剛剛那快速的戰鬥完全沒有發生般。

　　「…你覺得剛剛的戰鬥如何？」安靜一陣後，正霖忽然正色道。

　　「…那是霸凌…」書生指正。

　　「哈哈…不，我是認真的，我想知道我實戰的實力…」乾笑了幾聲，隨後的語氣是相當的嚴肅，可見他的決心。

　　見他這麼認真，想著剛剛任性的要求對戰…原來是有原因而不是無理取鬧，於是，看在這麼嚴肅的份上，書生只好努力的思考了一下「…我只略懂武術…以我的觀點，剛剛的你…應該是…太躁進了。」

　　「果然是這樣…」正霖深吐了一口氣。

　　「…」

　　大約過了半小時的沉默，書生只是在一旁觀看，而正霖也只是一直打坐著。

　　寂靜耐不住了，凝結的氣流在書生的開口下崩解。

　　「正霖…我該走了。」


　　「嗯，再見。」


　　「你還記得我上次給你的忠告嗎？在那夢中草原的時候說的。」


　　「嗯。」


　　「希望你能好好的想，還有，最後我要跟你多說幾句，關於死神的忌諱。」


　　「…」


　　「…那規則究竟是誰訂的呢？」


　　接下來就是萬籟俱寂的沉靜，書生已悄悄離開，正霖也很清楚，但從頭到尾姿勢依然不變，他的建議與忠告也已銘記在心，只不過…正霖接下來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睡覺！

　　這句話絕對不是在開玩笑，他要進入夢中的世界，去尋求一個未知的答案，而那關鍵，也許…就在她的手上…


　　解雅婷的手上…


註一：短太刀與太刀通常為一組，而太刀為日本刀的一類。一般而言指的是刃長超過兩尺(60公分以上)、刀身彎度較高、一般以邊鋒朝下並吊在腰帶以下的方式配帶的日本刀，現今往往與短太刀一起製造為一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