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外的工作…是嗎?」正霖無奈的自我解嘲,反正也無事可幹,於是接下來,他也只是單純的望著那女孩的夢境打發時間。

  
就這樣到了早上,鬧鐘響起,正霖從夢境中離開,起身坐在床中央看著灰白的窗外,原本若無其事的呆坐著,隨著微風輕輕吹撫,他似乎逐漸的想起了一件事。


  「慘了!報告還沒寫!」
 

* * * * * * * * *

這天一如以往,Blue Monday(註一),翹課的翹課、睡覺的睡覺、打GAME的打GAME,總之大家都試著打發這幾堂無聊的課程好熬到午餐時間。

  教授趾高氣昂的唸著題目,完全無視於底下的墮落之情,常態。

  正霖吃著早餐,心裡只擔憂著一件事,就是昨晚一回家就開始睡覺,完全忘記要幫刀子『上油』保養的事,很怕突然下起大雨什麼的讓他的愛刀受損氧化。

  過了一段時間,他擔心到反而腦中一片空白,於是最後乾脆索性不想,將心思灌注在其他事情上,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正霖今天回家一定會好好揮刀。

  正霖拿出一個空白筆記本,在上頭塗塗寫寫,自己在腦中架構著一場戰爭,自己則是雙方的軍師,考驗要如何運用『天時、地利』以及『人和』打贏勝仗,有時累了,則會思考生存遊戲時的一些技巧、戰術,好讓腦袋不會生疏。

  但久了,這些事情的思維競走彷如比賽結束般靜止,心中的畫面又轉到了那個夢境。

  由死神的觀點來看,通常一個人死亡有以下幾種途徑:

  一、
自然死亡,意即生命能量耗盡,靈魂將會自動消失,無須死神參與。
  二、死於非命,即意外死亡,靈魂將會飄蕩一陣子,但最後還是會自動消散。
  三、死神索命。

  但不管怎麼看,那女孩皆不符合這三項,據書生的說法,若死神不去執行任務,最後的下場會『很慘』,天曉得是怎麼慘法,但不可能有死神會放著『目標』不管,所以絕不是某死神不來索魂。

  『不知道那女孩的身體在哪裡…』正霖在心裡喃喃自語,推測著那女孩的靈魂雖已與身體斷了聯繫,但若找到她的軀體搞不好一切都能真相大白也說不定。

  忽然,一個身影走上講台,與教授說了幾句話後則與教授交換了位置,正霖抬頭看了看是誰,原來…那是他們的導師。

  「各位同學…不好意思…」導師面目嚴肅的望著空氣「有件不幸的消息我要向大家報告…」他冷汗直流著。

  看小說的看小說、看漫畫的看漫畫,就是沒人正眼瞧導師一眼,頂多豎耳傾聽。

  「我們班上…那位…李嘉俊同學很不幸的在昨晚離開人世了…」

  (
如有同名請見諒)

  這時,空氣好像凝固了幾秒,接著是全班無聲的譁然,個個抬頭,有些不安的張望著,有些沉默不語但眉頭深鎖,有些則是難以置信,有些則是不知道班上有這號人物,而正霖,則是感到莫名其妙。

  「怎麼回事?」底下傳來這喃喃自語,似乎怕驚著了正在空白思緒中遊走的同學。

  「…他…死於非命…是遭到射殺的…」老師沉悶的低著頭,似乎不打算多說「有誰是他的好朋友?」

  當然,舉手的人只有正霖一人。

  李嘉俊在班上是一位沒什麼存在感的人物,正霖會跟他認識也不過是因為槍械上的知識志同道合,李嘉俊不玩實際槍械,而專攻虛擬遊戲,不管任何射擊遊戲都難不倒他,所以正霖都叫他『神射俊』,那也是他唯一的綽號。

  神射俊在班上人緣不好,因為他在語言表達上有困難,往往得不到好感,也只能從正霖身上找到出口,說實在的,正霖也沒有很喜歡他,只是每當下課都被纏著不放,他也不好意思把神射俊甩開,到了今早,他還以為神射俊是蹺掉這一堂課了,原來還有這一層原因,而此時正霖若不舉手,就顯的太奇怪…太刻意了…

  「那…陳正霖…待會下課來找我…」老師有氣無力的看了一眼,然後就下台了,氣氛低迷的課程也再度開始轟炸每一位學生的精神。

  『…死於非命…遭到射殺…』這兩個關鍵字在正霖的腦中盤旋,他不斷思索著這不尋常的死法,現在這時代要被槍殺的機率是多少?當然,如果是遇到黑道那可是百分之七十,但神射俊都是晚出早歸的宅人,活動範圍也只在宿舍跟教室之間來往,餐廳也在這路線的中間。

  正霖心想,他沒道理會招惹黑幫,要是招惹了多半也會與自己連絡,畢竟…正霖可是個移動式兵器呀!

  所以,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在正霖不斷推敲著,忽然有個恐怖的思緒浮現。


  「嘿!筆電借我一下。」正霖跟右後方的鬱卒同學借了小筆電,還看到有些後面的女同學在竊竊私語著什麼,個個神情落寞,正霖只是對此不屑…呿!明明平常就不願與之交情,現在才露出同情之顏,自己都不感到臉紅嗎?

  正霖將游標移向一個符號,開啟
IE(註二)查閱今日的新聞,雖說自己的手機也有網路,但他個人認為這功能很多餘,要上網還是用電腦最好,且價錢差很多。

  畫面持續的轉換,最後停在一個版面,然後點入最新標題『鬼牌人現身網咖!五人死亡四人重傷三人失蹤!』光看標題就知道這案件很大。

  正霖的眼神自動掃下內容。

  『前日重出江湖的『鬼牌人』如今又在昨天犯案,手段與行事風格更為囂張,在昨晚深夜,鬼牌人闖入了一間不起眼的網路咖啡店,一進門便是一陣掃射,店員首當其衝,其餘顧客來不及反應便受到波擊,一共死了五位男子,有四人重傷,仍在急救中,而詭異的是有三人離奇的失蹤了,現場遺留了當事人的錢包與鑰匙等私人物品,無可能逃走後一去不回,而其中一人還是位蹺家的高中生!攝影機的畫面並沒有捕捉到鬼牌人的樣貌,收銀機也絲毫未損,目前仍不知鬼牌人的動機以及選定被害人的規則,在這場案件中所幸的是,這家網咖裡只有十二名顧客…』

  接下來的報導就是一些意義不明的敘述和一些照片,照片中只模糊的看到一堆驚慌的表情,卻呆在座位上沒有動作,理所當然…這些整天就是窩在電腦前面的宅人怎麼會有肉體上的反射神經?

  正霖真正在意的不是這些,而是關於一些奇怪的地方,像是神射俊不可能離開學校半徑一百公尺,且他自己的電腦和宿網已經是高級貨了,沒必要遠赴網咖孤獨的玩遊戲,更何況這網咖離這裡隔了一個縣市的距離!

  不可能!

  雖然正霖心裡這麼想,但也無法否定什麼,也許是他自己的認知錯誤,神射俊可能並沒有他所想的孤僻自閉,反正…事實就是如此,沒有人可以反駁他的死亡。


  連死神也一樣。


  下課了,導師與正霖依靠在走廊圍牆上,教室內偶爾傳來『過度關切』的雜音。

  「陳正霖,這個…我希望你能代表全班去參加他的葬禮。」這個『他』自然是指李嘉俊了。

  「嗯…是沒問題…」正霖用舌頭頂著口腔,使臉頰微微股起,這是他在進行無意識思考時的習慣。

  「…當然,我等等也會詢問班上的意見,看能不能要大家幫忙折個蓮花…還是寫個弔辭之類的…希望能多些人參與…因為…李嘉俊沒什麼家人…也沒什麼朋友…看能不能多一些幫忙,如果能包個…奠儀的話…當然更好…」老師靜靜的說著,彷彿是在說給自己聽。

  正霖只是默默的聽著,想的卻是另一回事。


  今天的空氣似乎有些污濁呢…

* * * * * * * * *

破空一聲,刀光掠過,一個回身正霖立在一書法字前,上頭寫著『道』,字墨渾厚有力,有如鋼劍般的氣勢,反之,揮汗淋漓的正霖,心情反倒有些鬱悶,看來神射俊的死還是對他的心有些影響。

  「道行還不夠…」他自言自語。

  正霖穿著居合服
(註三)揮舞著才剛保養過的武士刀,叫做『四季袸』,黑色刀柄,陪伴他才僅僅兩年,還很新,過於光亮的刀身反而映的雙眼有點睜不開。

  『好久沒揮刀了。』正霖心想。

  他伸手拿起另一把武士刀綁在腰際上,而這把刀叫做『雲鶴袸』,跟在正霖身旁已有將近十年的光陰,棕色的刀鞘與刀柄似乎與它的年紀相彷般,它是正霖人生中的第一把武士刀。

  四季袸握在右手,左手按著仍在鞘內的雲鶴袸,擺了個架式立在道場中央。

  這道場位於他家頂樓,約有一個游泳池的大小,每個月都要大清掃一次,畢竟地版全是檜木製的,但真要說起來,其實連天天清掃還不足以保養呢…

  正霖偶爾會上來這裡揮刀修養身心,或是做些運動、鍛鍊,算是他個人的活動中心。

  他微微閉上雙眼,盤算著刀路,眉頭一皺,遲遲沒辦法出手。

  『我看不見敵人。』在心頭咕噥著。

  這代表他的心神已經散亂,喪失了揮刀的果斷力,對無形的事物感到迷惘,沒有清澈的思緒,就沒辦法進行下一步,平常可是一瞬間就有辦法判斷何時出手、如何出手,畢竟在戰場上可沒時間思考,正霖總是這樣約束自己。

  『沒辦法了。』輕吐一口氣後,他將四季袸入鞘,提早進入『靜』的修練。

  左手輕置於刀鞘上,右手微按刀柄,成拔刀的前置動作,開始調整氣息,感受周圍的微弱變化,身上還附著許多汗水,微風從右方的門外吹來,灰塵不多,氣流遲緩卻不黏膩,半徑一公尺內空無一物。

  閉著雙眼的自己,仔細的穩定氣息,逐漸的,心已平穩,猶如寂靜的水面,但卻深不見底,看不清裡頭有何物,污濁,危險的湖泊。

  額上的汗逐漸滑落至下巴,風似乎也逐漸轉大了些,但這一切在他的『氣場』中全是寂靜、凝結的。

  不知是汗先滴下,還是落葉先飄至身前…

  忽然,正霖因感受到『圓』受到入侵,而迅速回身,接著一個劍步,拔刀,動作停滯在一個環節上。

  雙腳成弓狀,右手舉著雲鶴袸刺向前方,刀尖悄悄流下那一滴汗水,而飛舞的落葉只是輕輕滑過刀身。

  「嘖!」與預期的相反,原本是想把汗水接住並將落葉貫穿,但似乎都失敗了。

  正霖有些心煩的往後躺下,用袖子大約的把刀子擦一下便收刀,之後便開始躺著休息,他稍微撥了一下溼透的頭髮,看了一下手錶,意外的發現自己已練劍練了一個小時多,怎麼感覺才二十分鐘而已呢?

  「靜不下來…」他喃喃自語著,對這樣的自己有些懊惱,看來世俗真的是個很難纏的東西,擾亂心智不說,害自己連劍也練不好,這讓他有點頭大,因為除了生存遊戲和偶爾的手工之外,練劍就是生活的一大樂趣。

  有點疲倦了,正霖緩緩喘著氣,輕輕吐纳著,想著待會兒要怎麼向李嘉俊的家人打電話問個好,好去參加他的葬禮。

  葬禮不是第一次參加,卻比第一次還要緊張,不是因為那是個『死亡』的場合,而是因為這是朋友的葬禮,朋友雖然是認識的,但他的家人、親戚全部不認識,在這被陌生人包圍的場地自己該如何是好?有些擔心。

  面對死亡這件事正霖當然也看多,畢竟他就是『死神』,只是他對『死』沒什麼特別的看法…時常只是像個殺手一樣接單,然後處理獵物,接著收單,死者就這樣離開人世,成為名冊的一部分,不過是如此,如果葬禮是紀念死者的地方,那死神前去參加,算是很諷刺的一件事吧!

  『死神也許是為了死者的延續而存在的。』書生曾經這樣跟自己說過,至於真正的意思正霖也猜不明白,過於抽象的東西他沒辦法確切理解,只能去『知道』罷了,這樣的自己,能力居然還是『夢』,實在是有夠誇張。

  不過現在想起來,這能力原本也不是屬於正霖的。

  咦!?這裡是哪裡?

  正霖起身,眼前的場景不是道場,而是青霧、藍霧充斥的空間,原來…正霖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一般人睡著是意識逐漸朦朧,然後失去知覺,但不會作夢的他,睡覺並不影響意識,正霖依然可以持續思考,可以在夢的世界中繼續睡前的行為,不會中斷,所以當他思考事情太過認真的時候,偶爾就會像現在這樣不知不覺的來到了夢中。

  正霖又股起臉頰「好吧!既然都來了,就去找找她吧!反正我的身體很勇的!」留在道場的身體會不會著涼,他並不怎麼在乎,反正就讓它躺在那裡到自然醒吧!

  走了幾步路,正霖看向腰際,不知不覺連刀子也帶進來了…難怪特別重。

  這只是小問題,不要緊,所以正霖依然漫步著,稍微的進行感應「在那個方向呀…」在得知位置之後,他便舉步出發,用穿著襪子的雙腳踏在虛無飄渺的藍霧上。


註一:藍色星期一,意指憂鬱的星期一,意指學生與多數上班族因過了星期日的休假而對於隔天要上
   課、上班感到憂鬱的心情。
註二:大眾所使用的網路瀏覽器,全名是Internet Explorer
註三:居合服是行居合道時所穿的服裝,居合道又稱拔刀道或拔刀術,是日本劍術諸技術的一環,修
   練的是在和平的狀態,當遇到敵人的瞬發襲擊時,如何快速反應過來的技術,就是使用最小最
   有效率的動作、最安靜的方式作出反應。跟其他日本刀劍的武道的比較,居合練的是如何在處
   理一個衝突開始、以及如何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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