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flit‧白山豬文館

夜色，暖色的路燈閃爍著，月影被殘雲遮擋忽明忽暗，街道看似靜謐卻充斥著不安的氣息，杳無人煙彷彿預示著不尋常的夜幕來臨。

『嗷嗚──……』附近的狗嚎叫著。

周遭家家戶戶門前放著倒立的掃把，似乎在舉行甚麼儀式般。

緩慢的，街道轉角彎進了一群隊伍，前方一個人影搖擺著前進，不時揮舞手上的寶劍，步步踏實，氣氛莊嚴肅穆。

身後的人們都沉著臉跟著。

『霹靂啪啦霹靂啪啦！』鞭炮聲響徹雲霄，但卻仍難破四周的寂靜，隱約之中，似乎可發現隊伍四周些許住戶把燈給關上。

鐵定不是甚麼喜氣洋洋的事。

經過閃爍的路燈，隊伍領頭被些許照亮，其面目繪上了臉譜，身穿紅色古裝，一路引導著後方的人與車徐步前進。

『霹靂啪啦霹靂啪啦！』

一輛小貨車在後頭緩緩跟著，細看，載著一個落地窗框，上頭綁著繩子。

周圍步行的人們滿頭大汗，卻把外套愈揪愈緊。

隊伍說長不長，但也將近佔滿了整個街道。

最尾端有個好奇心旺盛的青年，恨不得衝上隊伍前頭一探究竟，但礙於氣氛過於嚴肅，以及一些不方便的原因，只能乖乖在最末尾殿後。

回頭看了一下空蕩蕩的街區，不遠處已逐漸恢復燈火。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如何？刺激嗎？』娜娜傳了個訊息。

『很悶啊，我很想看看領隊的跳鍾馗啊』我回。

雖說娜娜不再被封印在手機中，但畢竟憑依過，只要她願意，還是能窩在我的手機裡待著，就像牌位一樣。

『去啊，你又不用怕』

『我是怕妳被拔除啊』

『我們有夫妻之約，沒事的，應該啦』

『還是算了，畢竟是煞氣很重的儀式，我就別亂了』

「喂！手機收起來，搞甚麼東西。」旁邊一個禿頭大叔喝斥我。

「對、對不起。」我慌忙的收起手機，拿起掃把掃著地，繼續跟著隊伍。

這是傳說中的『送肉粽』儀式，雖然我的角度看不到全貌，但其嚴肅程度絕對是數一數二，畢竟關於其觸犯禁忌後的傳聞多不勝數。

而我為何會在這裡？

「要我去？為啥？」我在廟宇裡用冥紙摺著紙鶴。

「我可是個受傷的大叔啊。」紙紮師坐在長凳上用單手折紙鶴「而且還莫名其妙要暫時接管這座陰廟。」

我看著左手被三角巾包著的大叔，叼著菸面有難色，但儘管如此他摺紙鶴的手速還是遠勝於我。

「但……我不適合吧？」

「的確是。」

「喂。」

「但我目前別無選擇，況且……」他遞了個紙鶴給我「我的傷有一半是你造成的，所以你有責任分擔我的工作。」

「我這不是在幫你折紙鶴了嘛……」

「而且不會有事的。」

「蛤？」

「娜娜跟你的情況，不會有事的。」

「要確ㄋㄟ──」

「因為……」

總之，我就代替大叔來鎮守這個隊伍的末端，掃煞的同時確保沒有閒雜人等，並堤防沒有其它湊熱鬧的傢伙……

一股陰風吹來。

我緊握掃把警戒著，隱約能見到許多孤魂野鬼在各處陰暗角落窺伺，但都僅僅只是看著，並未有想進一步靠近的打算，看來也只是好奇。

如果有哪隻不長眼的想亂入隊伍，把祂擊退就是我的工作。

說輕鬆也算是輕鬆吧。

但不能大意。

至於被送肉粽的當事者，我沒有勇氣去看，也被叮囑不要去看，被這煞氣衝到可不是鬧著玩的。

『霹靂啪啦霹靂啪啦！』

經過了一個巷口，一股涼意拂過我的腳邊。

稍微用餘光瞥了一眼……

「咦？」

眼前一片黑，但並不是失去視力甚麼的，而是一瞬間有個巨大幽黑的物體撲了上來，張開了血盆大口，而我的手舉起了掃把架住了祂。

我並沒有這樣的反應速度，是娜娜及時附體了我的手保護我。

「年輕人！跟上啊，再衝啥！？」禿頭大叔喊著。

「我、我去上個廁所！」我冷汗直流，但為了不影響隊伍，我打算自己處理看看。

禿頭大叔本來想大聲喝斥我，但被身旁一個老頭勸回，好像提到了紙紮師之類的，沒一下子就不理我了。

「好……」這下周圍就沒有人礙事了，我將靈力往掃把裡灌，但在凍到對方之前祂就往後撤了一步。

「愚蠢……送吊煞甚麼的我根本不在乎，我想吃的是你！」那靈體漸漸現形，形似個老婦人，蓬頭垢面，衣著邋遢，黝黑的輪廓下露出了利牙。

「這樣正好。」不會去亂了儀式。

啊，所以我是來做誘餌的嗎？

沒時間想這麼多，我擰開帶在身上的礦泉水，撒在身上，灌注些許靈力便成了冰甲。

「雕蟲小技。」老婦人伏低身子，似乎隨時會飛撲過來。

娜娜將我的身軀擺好架式，準備應對。

『霹靂啪啦霹靂啪啦！』後方的鞭炮聲炸裂的同時，老婦人也炸開了身軀，但並非被拔除，而是打算殺得我措手不及。

四散的身軀並未斷開，而是由長髮相互連結著，從各個方向像我襲捲而來，本來只準備好面對前方攻擊的我慌的一蹋糊塗。

「沒事。」耳邊傳來娜娜的聲息。

身體自己動了起來，我像是在掃地一樣，一揮一拉，一個一個的擋下了四面八方的攻勢。

天啊，我簡直就是功夫電影的腳色。

老婦人再次凝聚而成，但分成了兩個部分，一個面露慈祥浮在半空，一個猶如餓虎在地上圍著我狂奔。

「少年，救我。」浮在空中的慈祥老婦人哀聲說著。

「蛤？」

餓虎撲了上來，狠狠的用爪子劃傷了我的手。

「專心點。」娜娜用我的手賞我自己耳光。

「可是……」

「救救我啊──」老婦人在半空中啜泣著。

「那不過是障眼法。」

雖說如此，我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

「算了，我自己來。」一個合掌，拍出了紅色電光，轉眼間，我身上的冰甲維持著人形脫落，往內聚合後成了娜娜的外貌與身形，她依附在這冰製的身體上，與冷冽女愈發相似。

這是我與娜娜琢磨多日後的戰法，以我為目標的妖魔鬼怪愈來愈多，而我與娜娜的契約已不同於以往，單方面的『降世』對雙方都會有過多的負擔，幾周前的那一戰就讓我們委靡了好一段時間。

所以經過多方嘗試與商討，才有了目前這樣的應對方式，除非萬不得已，不然不輕易的讓娜娜『降世』。

「好好掩護我喔。」她說。

娜娜腳一踩，地面就凍了一塊，餓虎一撲，娜娜往旁一閃，餓虎一腳踩上了冰滑的地面，摔了個四腳朝天。

「好遜。」娜娜掄起掃把就是一陣猛打。

毫無還手之力的餓虎再度分裂自己，在不遠處的地面上重新組合。

老婦人突然從娜娜的身後突襲，把她的肩膀撞出了裂口。

「哼，不堪一擊。」

﹁嘖。﹂娜娜瞪了我一眼，似乎在怪罪我沒有幫她。

我努力翻找著手機APP，尋找能派得上用場的軟體。

有什麼……能同時對付兩個敵人的方式呢？

「啊。」有了。

「這是……」娜娜感受到了體內出現了異樣。

身上的冰碎裂了一部分，高速的圍繞著自己旋轉，銳利的邊緣成了帶有傷害的防禦線，簡直就像是……

「『鬼鬼倖存者』嗎？」這是一個手遊，玩家控制一位自動攻擊的角色，同時對抗一波又一波的敵人，而過程中可隨機選擇升級武器，武器多數為一對多的類型，應該能有效應對現在的情況。

娜娜一臉嫌棄地看著我「沒有更好的選擇嗎？這要升級好幾階才有傷害。」

「將就一下吧，我課金了喔。」購買時限內無敵Buff。

「這還差不多。」娜娜全身泛起金光，衝上前緊抓著餓虎一陣追擊，但餓虎的速度有些快，難以攻擊到祂。

購買時限內加速Buff。

「哈哈！」很快得娜娜就揪住了祂的尾巴，狠狠的往後一扯，接著一頓棒揍，同時周圍的冰晶也高速迴轉像個絞肉機般切著餓虎。

看著都有點同情祂了。

餓虎並未再次分散身軀，看來是有冷卻時間的。

「呀！」老婦人朝我衝來，伸出了銳利的指甲。

「嗚啊！」嚇我一跳，但老婦人直接穿透了我的身體。

「什、什麼？」

「啊，這遊戲是有子母機的，我被設定為玩家身旁的子機，所以某種程度上我是無敵的喔。」NPC總是無視傷害的嘛。

「搞什麼……」老婦人分散了身軀，往餓虎上聚集再次融為一體，但並未再次進擊而是迅速後撤。

「別想逃！」娜娜扔出了掃把，但沒有丟中。

頭上有著虎耳的老婦人就此消失在陰暗的巷弄中。

「被逃掉了啊。」

「真是的……就說不要選這種迂迴的APP，那種能一擊斃殺的才是最好的。」娜娜無奈地走去撿掃把。

「愈強力的效果使用次數跟冷卻時間限制愈高，如果能愈簡單解決……」

「知道啦知道啦。」她不耐煩的把掃把遞給我「趕緊回到儀式隊伍裡吧。」

「嗯……」我拿著掃把盯著她。

「幹嘛？」

「不……沒事。」

「沒事幹嘛不趕快走？」

「那……妳又為何還不解除附體？」

「這！……」娜娜一時語塞，面紅耳赤「我、我、我只是……」嘴巴一開一闔，似乎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

「難道妳……」

「夠了！快滾啦！」娜娜狠狠踹了我一腳，弄得她自己的腳碎掉了，失去了重心，眼看就要摔到地上「啊。」

慌忙之中，我扶住了她，像是把她擁入懷中。

「啊、啊──」娜娜伴隨著莫名的呻吟，猛力推開我之後化為一攤水，解除了附體回到了手機之中。

「搞什麼……」弄得我一身濕。

先不管這麼多了，我小跑步的試圖追上隊伍。

不遠處屋頂上，有個人影佇立著，他望著送肉粽隊伍，慢條斯理地揭開左眼的眼罩，直勾勾的盯著小貨車上的門框，豪不避諱地看著那綁在上頭的繩索。

陰寒的陣風吹來，煞氣迎面撞上，但這少年絲毫不在意。

「來吧。」孫玄輕聲唸著，亡魂攜著此生的怨念，一口氣從貨車上竄了過來，恨不得拉著他一起下地獄。

面對這不講理的怨氣，孫玄只是看著它直接被吸入了左眼之中。

「你的業我就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