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flit‧白山豬文館

「請問你該如何解釋這整件事？」沉悶的嗓音透過音響在室內環繞，這裡是個圓形小房間，牆面皆是使用玻璃製作，包括天花板以及地板，放眼望去底下就是一片深淵，不亞於萬核能發電廠底下的無底洞，抬頭有對稱的黑暗看不見盡頭，唯一能對焦的地方是四周玻璃牆外約十公尺處有另一層玻璃牆與此房間成了同心圓，在外側似乎站了幾個人。

這裡似乎是進行國家安全評議會的地方。

上次使用是用來審訊菲妮，而這次不同的地方是沒有桌子與椅子，只有三人在房間中央，REGR站在中間前方，維兒、菲妮在他身後。

「訓練兵大量死亡，唯一倖存的也斷手失明，而且還是個初來乍到訓練不足的女孩子，你認為破壞一個生物機械風扇就能抵過嗎？REGR。」

「我認為一切都在控制當中。」REGR雙手擺在後腰上稍息站立。

「別忘了我們還損失了一架機動坦克，你說在掌控之中！？」那聲音似乎有些怒氣。

「是的。」

「我國軍事人力已經嚴重缺乏，我不認為國家能接受這件事，我嚴重懷疑你的領導能力與方針有問題，如果在接下來的三分鐘內沒辦法給我們一個滿意的說法的話，我就把你們通通處分掉，不留情面。」

「國家採取募兵制度，而對外說法，國家無戰事，便沒有充足的軍備人力，因此珍惜每個培養軍人可以理解，但我不認為可以降低錄用門檻。」REGR面不改色，毫不猶豫的回答「反而應該提高門檻，在士兵缺乏的狀況下，每一士兵的實力、心理素質都很重要，我不認為以恐怖份子作為訓練對象能有效成軍。」

「搞什麼……要你解釋你直接自暴自棄了嗎？你的意思是你們F行動部隊根本不該存在嗎！？」那聲音夾帶著急促的呼吸。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我認為，能從中訓練出可用的一人，此人必是可用之才，且必須重用。」

「……你的意思是這個女的……那請你說明為何這女的值得我們國家投資？抱歉，我並沒有性別歧視，但無論怎麼看，其他死亡的訓練兵都有較長的訓練時間與體魄，我並不認為她的價值遠大於所有的犧牲者，況且現在她是個瞎子，還缺了一隻手臂。」

「如果我說，沒有她的力量，就無法擊毀目標的話，長官們是否能改變觀點？」REGR豪不動搖。

「憑她？」

「是的，我可提供影片佐證。」手一揮，玻璃牆上投影出了一個畫面，是菲妮的背影，一隻手在她的背上游移，看來是REGR的第一人稱視角。

「不行！我辦不到！」影片裡的菲妮哭喊著，畫面不斷搖晃，可以感受到當時的狀況有多混亂。

「放心，照我說的做，我指引妳相對位置，妳控制諾的右手操縱穿甲彈。」這只不過是重複剛剛的指令而已。

「抓穩了，我要把食屍鬼甩掉。」維兒拉動方向感，一個複雜的操作後坦克一個大甩尾，後頭兩人差點飛了出去。

「不可能的，我們被包圍住，到哪裡都有食屍鬼。」REGR冷冷地說。

「你倒是早點說啊！」食屍鬼的撞擊把坦克撞得東倒西歪，維兒險些撞上螢幕。

「我以為妳判斷的出來。」

「……」

「我們衝進去吧。」菲妮冷不防說了一個提案，嚇了其他人一大跳。

「衝進去哪？」

「風暴裡。」

「蛤！？」維兒大吃一驚。

「在風暴裡應該可以更清楚的看見目標吧！而且也能甩掉食屍鬼們。」聽起來很合理，但風險實在是很高。

「就這麼辦。」REGR一聲令下，坦克順著沙漠風暴的風向斜插入風暴之中，機身不停地抖動，視野一片混亂，維兒不免擔心失足摔入那無底深淵然後被風扇切個支離破碎。

不過在擔心這點之前，機身似乎就快被風暴解體了。

『碰！』伴隨著巨大聲響，艙內警報也隨即響起。

「報告狀況。」

「這、這好像是……左側機械臂傳動異常！」維兒勉強的判讀螢幕上顯示的Error code「這表示無法調整穿甲彈砲管角度，這下……任務失敗了吧？」

沉默數秒。

「請下撤退命令！REGR。」

「芙，妳怎麼看？還有機會嗎？我的手指仍然明確指示出該目標心臟的位置。」REGR淡淡的說，此時坦克已衝入暴風眼，一側是萬丈深淵，一側是風沙如牆的風暴，坦克只能沿著邊緣繞圈。

「這下我也……」菲妮的聲音在發抖，這壓力實在太巨大了。

「順帶一提，如果本次任務沒有任何成果，想必我們全都會被處分掉吧。」

「你這不是再逼她嘛！」

「我只是盡義務說明利弊得失，還是說想請我接手操作？但這樣的話也許只有我跟諾能逃離處分結果。」隨著坦克繞圈，REGR的手指不斷在菲妮背上畫圓。

「我……」這怎麼可能成功嘛……失明、斷臂、機械故障、瞄準一個有沙塵亂流保護的心臟、失敗就會粉身碎骨、成功也未必能活著回去。

「看來是我太強人所難了。」REGR將手指從她背上移開。

「這、這台坦克！有、有……有勾爪之類的嗎？」

菲妮的冷汗滴落，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在想甚麼了。

「看來妳有個計劃。」

「也不能說很有把握……但我覺得只能這麼辦了。」

「說來聽聽。」維兒緊張的吞嚥口水。

整個計畫其實相當簡單，困難的在於操作，根據REGR的計算，成功率只有10%，存活率更只有5%。

「老實說……我覺得我們會死在這裡。」菲妮用發抖的左手握住板機。

「這95%是既定事實。」REGR坐在方才維兒的位子，駕駛著坦克，而菲妮則坐在他腿上。

「……亞。」

「別用這名字叫我。」

「但你知道這個人是誰對吧？」

「……」這個REGR居然沉默了。

「我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你，但很可能沒機會了，我不認為這計畫能成功……」菲妮發抖的手逐漸握不住那板機。

「安靜，專心執行計畫，我們會活著回去的。」話語未畢，REGR右手將菲妮攬進懷中，嚇了她一大跳。

「這、這！？」小鹿亂撞，語無倫次。

「我說過擁抱能舒緩緊張情緒對吧？」

「痾……嗯……」雖然有些掃興，但菲妮還是淺淺一笑，將身體依偎在REGR的胸口。

「我準備好了。」對講機傳來一名少女的聲音，是維兒。

機外，維兒將自己綁在坦克前端上，手裡拿著一把巨大的矛槍「這計畫最好有用，這槍本來是用在逃生的，無法承受這龐大的力量太久。」

「我們也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執行計畫。」REGR伸手在菲妮的肚皮上指引心臟位置。

「機會只有一次，失敗了就真的只能撤退了。」維兒念念有詞，舉起槍瞄準那高速旋轉的扇葉「要是這樣回去會被處分掉的話……」

「那我們就逃吧！三個人一起。」菲妮接著說。

「這我可不能答應。」REGR一貫的作風。

「聽起來不錯。」維兒笑了出來，食指應聲按下板機。

長矛被射出，在強風中搖搖欲墜，拋物線不規則的扭曲，最後矛頭被扇葉彈開。

「喔歐。」維兒尷尬地抿起雙唇。

就在思考是不是要著手進行逃亡的行動時，被彈起的長矛再次落下，成功穿進了扇葉間的縫隙，霎那間，長矛就纏繞住了扇葉，長矛與槍身之間的鋼索瞬間被拉緊。

「諾！」REGR難得緊張地大喊。

「沒事！OVER DRIVE！200%！啟動！」幾乎是在鋼索收緊的瞬間，維兒用全身的力氣捉緊槍身，肌肉與青筋瞬間撐爆了緊身衣，隱約可見金色的電流在她身上竄流。

「這……」沒時間給菲妮驚訝與疑惑，扇葉拉動了鋼索，鋼索拉動了維兒，而維兒則拉動了整個機甲坦克，坦克就像開了加速器一樣在深淵邊緣狂奔……與其說狂奔，不如說像是要被甩飛出去了。

「抓緊囉！」REGR抓緊了菲妮，沒多久坦克就失速的翻滾了起來，畫面天旋地轉，但REGR仍沒有停下指引心臟位置的那隻手。

坦克因為離心力而面向心臟，這使得瞄準容易許多，但在這樣翻滾的狀況下真能順利擊中嗎？

「擊發時機就看妳了，芙。」

機械手臂的控制已經失靈，穿甲彈砲管的角度基本上是固定的，那麼能依賴的只剩坦克翻滾中不規則的跳動，當坦克翻滾到某一剛好能讓穿甲彈擊中心臟的位置時，由菲妮來判斷擊發，難度堪稱世界第一。

失明的她，不是很有把握，應該說沒人會有把握吧！不過事已至此，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菲妮將注意力專注在感受心臟的動向，除此之外還要考慮到坦克正在高速旋轉翻滾，射出的彈道必會有影響，亂流……該怎麼預判呢？

「我快不行了！」維兒嘶喊，血液從她的青筋中噴出，在扇葉上的鋼索也鬆動了一下，使得大家連同坦克被用力甩飛。

「嗚！」REGR與菲妮被震到彈開，指引心臟位置的手離開了肚皮，這時候該說是絕望嗎？

菲妮卻異常冷靜，世界彷彿慢速撥放，儘管已失去REGR的導引，但她心裡似乎仍可以掌握目標的動向，而因為剛剛的鬆動導致坦克被甩的很直，一瞬間，彈道似乎重合了。

『就是這裡！』板機按下。

「嗚啊！」維兒鬆開了手，連同坦克一起以運動的切線方向飛了出去，穿過了風暴，她迅速的鬆綁自己，從坦克上離開後安全著地。

而機動坦克則失控的不停在沙地上翻滾，伴隨著零件的脫落四散，最終在相當遠的地方停止。

「芙！REGR！」維兒連滾帶爬的跑到殘骸旁，基本上已經無法辨識出這是個甚麼樣的機器了，只能隱約看出駕駛艙的形狀。

「芙！」再次呼喊。

『砰！』艙門應聲打開，REGR從裡面走了出來，懷裡抱著暈厥的菲妮。

「我沒事。」雖然REGR這麼說，但還是有些走不穩。

「芙她沒事吧！？」維兒衝過來端詳她的情況。

「沒事，只是有點發燒，在高速旋轉下暈過去了。」

「……我們……成功了嗎？」維兒感受著逐漸微弱的風沙，往後遙望，風暴漸漸消散，中心有些許爆炸的火光，而四周的食屍鬼們似乎有些驚慌失措。

「是的，擊毀了十二個之一的生物機械風扇，嗚……」體力似乎也到了極限，REGR一個踉蹌險些跌倒，維兒及時接住他。

「沒想到你也有這一天呢。」語帶調侃，維兒輕拍他的背。

「正好我想多嘗試些不同的事。」

「聽起來像是詭辯。」

「扶我回去吧。」

「我揹芙回去就好，你就蹣跚的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