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華爾茲…是個要摟著女方的腰、握著女孩的手的舞蹈吧！而且貼的非常近！為什麼學校會同意讓這種表演上台呢？竟然沒有家長反對？算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在我很開心，開心到了連雲都能當成煙火欣賞的境界。 ＊ ＊ ＊ ＊ ＊ ＊ ＊ ＊ ＊ 星期三沒什麼好期待的，無聊的課程、沒意義的考試、空虛的下課和活埋創作的教育，我想，學校和教育部永遠也不會懂，為什麼失業率攀升、升學率提高、學生素質下降、讀書意願跌落谷底，他們永遠也不會懂的，這就是為什麼成績拉不起來的原因。 ＊ ＊ ＊ ＊ ＊ ＊ ＊ ＊ ＊ 「安靜！不想上課啦！」體育老師手插著腰，墨鏡底下依舊藏著一股殺氣「好了！同學安靜！等會舞蹈老師就要來了，學校難得破費請專人教學，你們敢不好好學的話…」她做出一個砍脖子的手勢「聽到了沒有！？」 ＊ ＊ ＊ ＊ ＊ ＊ ＊ ＊ ＊ 「不要踩我腳啦！」慘叫聲此起彼落，看的老師連連苦笑邊個別指導，畢竟冷笑話是無法培養舞蹈技巧的(雖然他還是不放棄開口)。 ＊ ＊ ＊ ＊ ＊ ＊ ＊ ＊ ＊ 「嘿！發什麼呆呀？」小麥坐在我旁邊，吸著一杯紅茶看著我。
在確定舞伴的那晩，我馬上就去搜尋有關華爾茲的資訊，看來是一個很有挑戰性的藝術，再多找了一下，大多是關於舞蹈課程的網站，但完全沒有關於華爾茲的一些基本動作跟技巧，這不是本末倒置了嗎？要不透露一點片段、一點小細節，怎能引起大眾的興趣？大家都會因為無知而退卻，不信的話，到街上隨便抓一個人問他華爾茲是什麼？大多都知道，但沒人知道它真正的舞步到底是如何。
不過，倒是有個重點，華爾茲──是個『旋轉』的藝術。
在懷著無奈和擔心的心情關了電腦後，很快的就飛到了床上不支倒地，闔上了雙眼蓋上了棉被，漸漸的失去知覺，為了迎接下個期待。
此外，星期三除了觀賞小麥跟榮宇聊天和華萍生氣的模樣之外，沒什麼娛樂了，所以，時間一下子就到了星期四，一個擁有體育課的一天。
我記得，某個科幻小說也有類似的橋段，主角因為天生帶衰，不小心被大魔王選上成為犧牲者，又加上了『愛情力量真偉大』的魔法保護，留下一道疤痕，開啟了他充滿爭鬥的人生，沒錯，就是『哈利波特』，而我想說的部分是在第四集『火盃的考驗』裡的跳舞橋段，主角也是在突如其來的得知上台跳舞的訊息，也非常緊張的邀請心儀對象當舞伴，但我跟他的差別是，我成功了，他沒有…不過這不代表什麼。
今天下午，第一節舞蹈教學終於要開始了，深紅色操場彷彿在襯托著大家的情緒，而我在一旁一邊哼著歌一邊朝禮堂前進，當然，心情興奮的男生佔多數，畢竟女孩子還是會有些矜持，但為了班級…還是會跳吧！？
在步行的途中，偶爾會有路人朝我們開玩笑，看來消息傳的很快很開，全校都知道我們這一班要跳華爾茲了吧！因為他們的表情都寫著『羨慕不已』。
「你很開心喔！」阿顏又再度出現在我身邊，不過這次多了一個人，是俊佑，看來小緒要和他一起跳舞使他們更擔心被抓包了，所以才會跑來與我們一起走。
「彼此彼此！」我不斷的思索著待會要怎麼接觸小麥會比較恰當，怕一不小心使她感到反感，那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唉唷──原來你也是個男人？」俊佑用手肘頂了我一下「我知道你最近跟誰走的很近喔！少給我裝蒜，呵呵！」
「哎唷！你終於長大啦？誰呀誰呀？」阿顏和俊佑起鬨著，我四兩撥千金的閃過許許多多的嘴砲攻防，直攻禮堂。
「聽到了！」在秩序的聲音下仍難掩學生們的雀躍，但有些人則是緊張的低著頭，例如：俊佑、小緒、阿顏和小麥…
她正在玩手指，偶爾會跟朋友們聊聊天、笑一笑然後瞄我一眼露出靦腆的表情，本想安撫她的情緒，卻發現自己也差不多…沒有立場說話…
這一刻，門緩緩的開啟，一位梳著西裝頭的人朝我們望過來「…舞蹈課對吧！？」他笑一笑，小跑步的跳了過來「你們好！我是你們未來這一個月多的舞蹈老師，希望你們不用趕通告，要不然少上一堂就損失慘重了。」
這是我看過除了用罵的之外，使同學們安靜的最快方法，來不及眨眼就凍結了，有一瞬間，我還在思考他是認真的還是在搞笑，但下一秒，馬上就理解了…他是在搞笑…
「我的名字叫做『威廉』，會拼嗎？ W – I – L – L – I – A – M ，後面是『M』不是『N』喔！不過你們可以叫我『威廉老師』，好嗎？」他隨手做了個奇怪的手示，等著我們的反應。
是的，我們有反應，我們很『安靜』…
但他似乎很習慣了，因為他依然自High(註一)著…「好！你們已經分好組了吧？做服裝的留在教室對不對？好，我知道了，先跟你們說明一些東西，就是待會兒所教的舞蹈不會太難，我會依你們的程度對原版的華爾茲做些修改，所以請放心，各位的雙腳不必裝輪子喔！」…他真的習慣了…習慣凍結學生…
不太懂他的笑話邏輯。
接下來威廉老師抓了一位男同學跟他做了一些示範，並且要求我們與自己的舞伴重複他所教的動作，直到熟練為止。
說真的，不只他的笑話，就連他跳起舞來都有一點滑稽。
我和小麥站在一小角，彼此害羞的低著頭，不敢看著對方的眼睛，此時我的心跳似乎已經跟世界起了共鳴，連伸手的勇氣都蕩然無存。
許多人的狀況也差不多，不是用嘻嘻鬧鬧來掩蓋害臊就是選擇沉默，而華萍則是開心的拉著榮宇的手，不顧他有意無意的笑一笑和點點頭。
「各位，放心！不用緊張不用害羞，你們眼前的不是我，不用太矜持喔！」威廉的笑話，雖然總是維持在絕對零度，但也稍微瓦解了我們彼此的界線…應該吧！
我稍微向前，悄悄的伸出左手「可…可以嗎？不會介意吧？」咦？有人拿熱毛巾擦我的臉嗎？怎麼這麼熱勒？
小麥抿了嘴唇，微微的點頭，靦腆的看著我，緩緩伸出她的右手，輕聲的說「在平交道都牽過了…沒必要在這裡駐足吧…？」她的臉像被紅色粉臘筆抹過般，小心翼翼的握住我的手，並將他嬌小的左手放在我的右肩上「不過…是因為課堂的關係喔！別想太多…」
我輕輕的摟著她的左腰，稍稍的靠向她「當然…不過…這總該讓我主動了吧！」
世界…彷彿不存在了…一切感官只剩下她與我的接觸。
「好！各位都準備好了吧！我數拍子囉！五、六、七、八…」
我們倆淺淺一笑，開始我們最初步的旋轉…
或許就像旋轉木馬一樣，擁有最誠懇、簡單的態度和心情才能體會這最原始的美吧！
一起旋轉…一起飛翔著…有如羽毛一般…
「抱歉…」我看著小麥被我弄痛的小腳，不斷的道歉，還好我們都只穿著襪子而沒穿鞋子，要不然隔天大家都要坐輪椅上學了。
「小心一點啦！不然看我怎麼修理你！」她用腳踩了我一下，以示懲罰，而我只是笑一笑的望著她粉紅色襪子與嬌小的腳丫。
我往旁邊暼了幾眼，看見了某人和華萍跌的四腳朝天的慘狀，榮宇連忙扶她起來，但表情卻始終是皮笑肉不笑，而華萍只是罵了幾聲、打了幾下，勉為其難的繼續練習；俊佑則小心翼翼的牽著小緒，緩緩的旋轉，比起榮宇…他們優雅多了，小緒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專心看著腳步，頭始終低低的，表情非常僵硬，而最令我好奇的是阿顏詭異的臉色，他似乎不知該開心還是難過，因為他的笑容彷彿有種苦衷之感。
「嘿！這組跳的不錯喔！」我被嚇了一大跳，不知不覺威廉老師就站在我們倆旁邊，而看笑話的感覺寫在他臉上。
我們都害羞的跳開，放開對方的手，無言的東張西望。
「別緊張！別緊張！我只是來看你們有什麼地方要修正的…不過…還不錯啦！節奏再抓準一點，還有…別害羞喔！只要下課別牽手就好了，現在是沒關係的…」他俏皮的看著我們發紅的臉龐「畢竟…這樣我才有免費的愛情劇可看啊！」我想殺了他。
在威廉老師連忙道歉與調侃後，下課鐘也無奈的開了口，或許是我累了吧！這鐘聲似乎有點兒懶散，有點醉意在裡面。
我和小麥一眨眼，就站在人群的兩端，彷彿互不相識，不過…我們臉上殘留的紅暈證明了這五十分鐘是真的。
我們正在校外不遠處的一間牛肉麵店，不過我們都不吃牛肉，實際原因不清楚，反正…我們只叫了一盤水餃當午餐。
「嗯！哪有？我只是噎到而已…」我哪敢承認我是在回憶星期四體育課時…握住她手的觸感與喜悅呢？「妳剛剛說到哪了？」
她皺一下眉頭「你都沒在認真聽我說話！」小麥把剩下的水餃通通遞給我「我說──舞會呀！在美國其實是很常見的事情耶！聽說在那裡每一年高中都會辦一次，好羨幕喔──而且相當的開放呢！」她微微撥動的雙唇夾帶著一絲微笑，似乎正期待著什麼或幻想著什麼。
「是喔…妳確定嗎？」我一口一口的吃下水餃，已經有點撐了，所以有點昏昏欲睡「聽說在那裡約會強暴很常發生耶…還是不要太開放比較好，要不然萬一…」我看著小麥，若有所思的吞下第二十五顆水餃。
「萬一什麼？」她把飲料一飲而盡，轉頭過來使用圓滾滾的大眼，彷彿要看透我的心。
「沒事…」我笑一笑，看了一下時間「該走了，今天要準備收成囉！」
「要全部完工了嗎？」小麥抬頭望著站起身的我，搖動手中的紙杯，儘管只剩下幾滴紅茶在裡頭逃竄。
「放心，只是這次比賽的完工，還有下一個比賽…或許還有下下一個…」我的眼神對上了小麥楚楚可人的大眼，心想著，如果沒有比賽了，我們…會變成怎麼樣呢？
她收回思緒，起身幫忙收拾桌面上的餐具。
我在想什麼…我在妄想什麼…？
＊ ＊ ＊ ＊ ＊ ＊ ＊ ＊ ＊
寂寞的窗戶，煩躁不安的樹木，指點著教室裡的我們和奢侈的大螢幕，裡頭是陰暗的，偶爾帶點尖叫聲或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坐在小麥身邊，和大家一起觀賞成果，並尋找是否仍有地方需要修改，在過程中我們都沒說話，就連超愛嘮叨的阿捷都專心的捕捉每個細節，而身為作者的我，竟會不由自主的瞄小麥幾眼。
片長一小時半，是經過多次的剪接以及長期討論的結果，儘管原作內容長達兩小時半，我還是向阿建老師和阿捷們妥協了，我埋著忿忿不平的心情觀看著眼前的一場戲。
已經演到中間了，恐怖氣氛已經成功蔓延，但沒有預期的可怕，或許是因為我們都熟知電影裡的每個細節，甚至有些演員就坐在身邊，感覺太不真實，少了那種『未知』的緊張感。
但有件事很成功，恐懼已經成功蔓延到一位小姐身上，她正不安的扭動著，因為說到怕鬼，她可是勝過許多人。
「如果不敢看的話…可以到另一間休息沒關係…」我輕碰了正用手摀住臉和嘴的小麥，用細小的聲音開口。
「沒…沒關係…另一間都沒人…很可怕…在這裡就好了…而且如果不看…又會挨罵…」她看了阿建老師一下，想著若離開，老師會怎麼說自己不夠有心。
「…萬一妳昏倒了怎麼辦？要我幫妳做CPR嗎…」我作勢要靠過去的樣子，但馬上就被賞了一個巴掌。有幾個人轉頭過來看著我們，讓我有點不好意思。
「不要鬧我啦…」此時已經演到片中最緊張的部分了，小麥已經不知該如何是好，彷彿漂浮在一望無際的大海。
我看的有些不忍，但我又不是她的誰，能做什麼？
我咬緊牙，忽然靈光一閃！
「嘿！拿去。」我脫下外套，遞給她「不敢看的時候遮起來吧！」我給她一個浮木。
小麥先是疑惑，然後是感激的點點頭，接過外套後便將頭埋了進去，或許是太害怕了，沒有絲毫矜持，完全不在意這是男孩子的外套。
這很弔詭，用外套遮眼跟用手遮有什麼差別？我只能告訴你，當人用手擋住雙眼時還是會偷偷的打開指縫，這是人類的詭異心理，畢竟使用雙手阻礙視線只不過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所以用手遮等於沒用，只會圖增恐懼，而外套就不一樣了，雖然人性還是會小心翼翼的撥開外套邊緣，但那『全罩式』的安全感是雙手無法比擬的。
這場小小電影時段，就在小麥不斷的『遮遮掩掩』中落幕…
＊ ＊ ＊ ＊ ＊ ＊ ＊ ＊ ＊
「怎麼樣？」我陪她走在街旁，因為今天小麥是自己撘公車回家，而且剛看完鬼片，如果我不陪她，恐怕都不敢走路了吧！
「嗯…結局的確很令人驚訝！」小麥笑吟吟的看著我，完全看不出她前幾分鐘是因害怕而苦苦求我陪她一起走回家的女孩。
「謝謝誇獎！」我們互看幾秒鐘，然後大笑了幾聲。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平交道，我們各自停下腳步，儘管柵欄沒放下來，也沒聽見火車來臨前的鐵軌震盪聲，我們還是停了下來，望著安靜的軌道，似乎是一種默契在作祟。
我們都默不吭聲，只是傻傻的微笑，腦裡想的似乎是同一件事…『如果…我沒在這遇見妳…我會怎麼樣呢？』
但這實在太蠢了，如果一直站在這裡大概會被捉去陽明高中隔壁吧！
「你很容易貧血嗎…？」我本想往前繼續走，卻被小麥叫了一聲定了神，此時鈴聲已響起，彷彿在看好戲一般。
「嗯？為什麼突然問這個…？」我需要些微的用力才能將聲音穿破這惱人的響鈴。
「沒事…」小麥只是微微一笑，小露酒窩便沉下臉，似乎有件事揮之不去？或許是恐怖片拍的太成功了，或許是她討厭平交道吵雜的聲音，或是因為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我思考著，該如何打破這個窘境？是我的錯嗎？我該怎麼讓她開心起來？
號誌燈彷彿在搖頭般左右輪流的閃著，此時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平交道…不正是她發生意外的地方嗎…？難怪她會心情不好…
儘管我不清楚那故事的最後結局是什麼，或許是他們成功的在一起，卻在國中因為不合而分手，或是她愛上了另一位男孩，不然就是那位男孩愛上了別人，搞不好他壓根不喜歡小麥…更糟的狀況是，那位男孩或許在隔天大聲宣揚她在鐵軌旁尿失禁的樣子…如果真是這樣我要揍死他一萬次！或許請個一萬個殺手把他做掉！
但不管結局如何，從小麥臉上的表情我可以猜出，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此時我有些許落寞，難不成是因為我在最討厭的地方遇見她，才會使她難過…？或許…我已經變成了不詳的象徵…？
「我…」為了打破沉默，我決定先胡亂開口，再看看狀況吧！生命自己會找到出路的！儘管周圍吵到不行。
「我有問題想問你…」小麥連聽都不想聽我說就直接開口打斷我的話，但我也不好意思搶回主導權，因為她此時的臉色相當的蒼白、黯淡，彷彿人生裡有許多不幸…看的我很不快樂…
「…儘管問吧！」我勉為其難的擠出笑容，張開耳朵，為了在充滿交通工具的雜音中聽清楚小麥的問題。
嘴巴似乎有點乾澀…胸口有點悶…不會又要貧血了吧？
火車這時呼嘯而過…狂風四起…我們的頭髮彷彿在放風箏一樣飛揚，聽覺再噪音之下似乎早已失去作用，而小麥只是不顧狀況的開口著，不斷的說著…說著…無視眼前的一切，儘管我根本聽不到。
「妳說什麼！？」我扯著喉嚨大喊。
小麥不理會，只是頭低低的念念有詞，不知不覺便流下淚來…
「妳怎麼了！？妳剛剛問我什麼！？」我試著把她從哀傷中拉出這吵雜的世界，但沒用…在自強號離開前她都一直邊說話邊掉眼淚…
似乎是很重要的問題…但不知為何，有沒有給我聽見都無所謂…
我只是無言的看著她…
火車走了，鈴聲停了，號誌燈也不再搖頭，柵欄也默默的抬起，彷彿對剛剛的事情充耳不聞，也不願告訴我其中內容，我們佇立在安靜的馬路旁，一點風都沒有，只是意味深遠的看著彼此，為什麼…不讓我知道呢？
風又慢慢的吹起，將路旁的垃圾混著羽毛往上旋…
註一：興奮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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